第187章 女帝师三(49)[第2页/共5页]

天子笑道：“朕倒很恋慕他。能如许来去自如、闲云野鹤地过日子，朕就不如他多了。”说着重新拿过一封奏折，目光扫过，提笔圈点了两下。但是砚中的朱砂墨却有些干了，那鲜红的圈有一处便如裂帛的残丝一样张牙舞爪。

我浅笑道：“微臣见了，可说是希世珍宝。”

等待的工夫，只见李演亲身捧着玉雕出来，见了我忙交给小内监，端端方正向我作了一个长揖，道了万安。但见玉雕层层叠叠，峻峭处如刀削斧凿，邃密处可见松针花蕊，光影一动，天然横纹化作累累波光，模糊可见水边一簇山花的倒影。公然是珍品，华阳目光甚好。我含笑行礼。李演没有再抬眼看我，只不动声色捧过玉雕，回身去了。

我垂目看着鞋尖上淡紫色的丁香花，淡然一笑。施哲能查到此处，已比我设想中来得深切。虽不是陆府教唆李九儿行刺，但也表示李九儿乃是为了陆府而行刺我，已算功德美满：“陆府深沐皇恩，想来不会知法犯法，还请陛下明察。”

颖妃又报了少府的开支总账，听得久了，不由得发楞。恍忽有一种错觉，大到天命所归、时势更迭，小到宗族盛衰、男女饮食，在这些温情或残暴的面孔背后，日夜流淌、潺湲不息的，便是这些刚硬得亟待吐出口的冰冷数字。它们无情得恼人，却容不得一丝错处；它们泛着铜臭，倒是帝国之树赖以富强的膏壤。

指尖在沁凉的水面上点出交叉的波光，小鱼儿一哄而散：“好。到时你代我去送一下。”

绿萼道：“女人昨日也多喝了几杯，还要对付慧媛，明天该好生歇一日，何必这么焦急去谢恩？”

天子半是打趣半是当真：“颖妃忧心数年，你却荒废光阴。现在返来了，凡是碰到银钱上的事情，都能够和颖妃筹议着办。”

我忙道：“既是国事，微臣不便与闻，微臣辞职。”

我恭敬道：“统统但凭圣裁，微臣不敢置喙。”

我一惊，赧然一笑：“陛下恕罪，微臣自打出世以来，没有听过那么多银钱数字。颖妃娘娘口若悬河，心如算珠。微臣敬佩。”

我笑道：“颖妃娘娘就任劳任怨，她的好处我也要学一学才是。”绿萼不解，我却已加快了脚步，走出了益园。

想着那人平静如山、轻灵似鸟、倏忽而来、瞬忽而去的气势，不觉心生神驰。就如许呆了半晌，不觉地叹了口气。只听天子道：“好端端的，为何感喟？”

蓦地想起五年前的夏夜，颖妃披发弄舟，邀我游弋金沙池上。她说：“钱者，无用器也，而能够易繁华。”我却说：“繁华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

巳时已过，因而去定乾宫谢恩。路经益园，但见池边杨柳娇绿点点，如春困含情的眼。春光肆意铺陈，宫墙如红檀木轴，紧紧扯住无边无边的明丽。红梅与桃花斗丽，争相感染着东风。日华初展，天高云淡。

天子嘿的一声：“你指责朕怠政。若说不出以是然来，朕要治你的讪谤君父之罪。”

绿萼道：“女人平日最体贴王爷的，倒不送么？”

我笑道：“玉机已将那画儿挂在寝室里，迟早相对，真是越看越像。这病也好得快些。”

颖妃掩口一笑。天子道：“今后这里的奏折随便你读，还说国事不便与闻么？”又向颖妃道，“你说吧。”

颖妃薄施脂粉，淡扫娥眉，一张俏脸上尽是精干与矜持。她淡淡一笑，欠身道：“臣妾好久没有见到朱大人了，一时失态，请陛下恕罪。臣妾本日求见，是禀告少府发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