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女帝师二(48)[第2页/共4页]
用过晚膳,我赤脚披发倚在榻上看画,两个幼年的宫人在一旁挑竹筹子玩耍。小莲儿坐在脚边,低头缝着一枚填了粟米的四角沙包。画卷遮住了脸,只感觉脚上锦被一动,小莲儿似是站了起来。我只当她去斟茶了,却俄然想起,有好一会儿没有闻声那两个挑竹筹的宫人的辩论和笑语。我放下了画,却见天子正坐在我的脚边,小莲儿等人早已不见了。
天子笑道:“仿佛有一本奏疏里写的也是这个意义。”见我还是缩在靠枕后,便歪着身子笑道,“你躲甚么?坐到朕身边来。”说罢向我伸脱手。
天子道:“本来你怕朕,甚于怕死。”
我笑道:“昔日河北数十里处,便是两邦交兵之所,民常负戟而耕,十停庄稼中收不到一停。现在战事消弭,正该清算河渠,‘使溉公田,遂及我私’。”
我低头道:“臣女不敢。”
天子笑道:“这是太后的旧话了。正因她打理后宫辛苦,又有这点聪明,有些事情朕就没有与她实际。比如她明天凌晨私行拿了一副妃位的仪仗出来,朕本能够治她的罪,想想也便罢了。”
天子点头道:“约莫是这个意义。”
我接着道:“国有全盛之机,亦有式微之时。盛时髦可巡抚蛮夷,四海升平。败时自免不了受其侵害。皋牢异域,可保一世,但命废之时,苛虐亦深。”
天子微微烦恼:“体例虽好,三司尸谏不准。朕没法,只得先用在少府。”
韩复受刑,是皇后暗中授意当时的掖庭右丞乔致所为。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倒是陷皇后于不义了。熙平长公主若瞥见现在天子嫌恶的蹙眉,必然欢乐不尽。
天子一怔,抚额半晌,恍然道:“仿佛是有一小我说了些别的意义。但朕记不清楚了,也不知是廷议时说的,还是上书说的。”说罢又笑,“旁人说甚么,何必理睬,你只说你的。”
他目中一黯:“你怕朕?”
我拢一拢肩头的绣花短袄,低头不敢说话。又抱起一只靠枕,藏起半张脸。
翌日凌晨,小简早早就来了漱玉斋。彼时我尚未起家,只听他在寝室外对芳馨道:“陛下敕旨,升平长公主殿下修行不易,朱大人可随时出宫访谒长公主殿下。”
听他的意义,仿佛我若用了那副仪仗,颖嫔就要被严惩。我忙道:“臣女不敢僭越。”
我安静半晌,一口气喝了半碗。芳馨抚着我的背道:“女人可好些了?”
天子不觉得然:“你便用了,也不算僭越。”
天子笑道:“归正你也没有效那副仪仗,朕就懒得理睬这些小事了。”
天子看了看我的脚,笑道:“你要朕亲身为你揭开被子吗?”
室中静得出奇。惶惧当中的寂静相对,较之声嘶力竭的剖明更加透辟和夸姣。但是如炭盆中垂垂转成乌黑的上好柴炭普通,再好,也免不了成灰。
君王的歉意简朴而草率,我却几乎赔上了本身的性命。但是千千万万的性命,亦不过换来一纸不到千字的罪己诏。如此说来,我的恩遇得天独厚。
我不假思考道:“臣女查探俆女史之案,因思虑不周,致韩管事受尽酷刑。更至巧手受损,再也不能做修书的邃密工夫了。臣女心中有愧,是以不忍见他出错,这才去了角楼。本想安慰两句,不想……”
我只得道:“群臣不过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志态,不与华同’,宜‘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中原纤介之忧’[82]。因为晋武帝不听,结果有五胡乱华的惨事。或又有人说,当包容外族,以示天恩。昔日五胡乱华,是因贾后当权,引致八王之乱,朝廷偏安,胡人方敢衅鼓南下。现在朝政腐败,兵力强大,恰是恩纳兼并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