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为君执笔画长安[第1页/共4页]
二人谈笑之间到得书房前,绕过一丛湘妃竹,举步上了台阶。
苏子澈夙来敬佩擅画之人,因此笑着打趣:“待君金榜落款,这便是状元亲笔,令媛难求的。”谢玄朗然一笑:“借你吉言。”苏子澈兴趣极高,同他筹议扇子上画甚么,只见谢玄拿起一锭徽墨,轻研墨,重舔笔,寥寥几笔勾画出桃之夭夭的人间三月天,花树亭亭而立,绕着山间宛转的一条溪水,水随山转,花逐流水,直到庙门大开,峰回路转,山偎岸侧,绿树掩映,方才显得宽展。谢玄的画,在《武德画谱》中的评价是“天涯间万里江山”,折扇不及尺方大小,他却有山有水有树有花,既绘出巍巍高山之沉稳笃定,又写就潺潺细流之宛转灵动,山是青黛色,山脚则用金泥,桃花以朱砂勾画点染,苍翠则用苦绿沉点,大宁的金碧山川就如许在他笔下一一铺展,非论远观细看,皆是栩栩如生,令人觉得这人间之趣已半数凝集于这小小扇面之上。
无法之间,他解下腰间玉佩,递于纨绔道:“鄙人来时未带金银,便用这玉佩抵押于你,待我归去取了银子返来,赔给中间,可好?”那玉佩乃是谢玄祖母赐赉孙儿,原是谢家机遇偶合得了一块极品翡翠,便请了一名刻工极佳的老匠人将其砥砺成玉佩,统共只得六枚,款式各不不异,由谢玄祖母赐赉谢家嫡派子孙中的佼佼者。谢玄这块玉佩正面是飞龙在天祥云环绕,后背小篆曰“谢”,左下方刻着他的表字,是谢家嫡子方有的光荣。蜀锦虽贵重,用这玉佩来抵,也是绰绰不足。
谢玄正欲题下落款,忽听得身边傲慢之声,心下只觉好笑,他看向来人,但见一名少年身着华贵瑰丽的蜀锦半臂,腰间的金银玉器光彩夺目,便是身后的主子也个个威风凛冽。都城勋贵后辈极多,市坊里走上一圈,不定就能见着几个皇亲国戚,谢玄初来都城,识得的人未几,只晓得本身赶上了纨绔,却不知是谁家后辈。他不肯同人争论,也不想等闲获咎人,只是暖和笑道:“鄙作难登风雅之堂,让公子见笑了。只此画原为朋友而作,恐不能相送。”
苏子澈笑道:“素闻清之断案如神,替父查案屡立奇功,不如也帮我查查这毛贼如何?”谢玄笑而不答,在房内转了一圈,顺手翻了几下册页,道:“我可猜不到,你到底玩甚么呢?”苏子澈笑着看他一眼,答道:“我请来了一尊大佛,正忙着抱佛脚。”谢玄不解,迷惑间却看到孔贤人的画像,愈觉奇特,思忖半晌,道:“麟郎要插手会试?”见苏子澈浅笑点头,谢玄微微一惊,惊奇道:“麟郎不是已经在朝中奉职了么,为何还要插手科考?”
这皇家的路太盘曲,他只是隔岸相观,便惊得心神难安,何况面前这迟早要立于熊熊烈火中的稚嫩少年。
谢玄接过来,见是以墨玉为骨,白绸做面,折叠后宽不盈寸的折扇。墨玉触手生凉,白绸扇面熟香,大宁扇子式样虽多,倒是以纨扇与羽扇为主,即便亦有能够折叠的腰扇,制作也都非常粗陋,远不及他手中的这把精美,难怪荣国特地进贡,因而笑道:“麟郎不怕我画工低劣,弄坏了这把扇子?”苏子澈自小受尽皇恩,多么珍奇珠宝未曾见过,这折扇之以是得他另眼相看,不过占了“别致”二字,既图个新奇,也图个风雅。
他幼时跟从兄长学画,老是耐不住性子,最不耐烦那细细勾画的精美画法,一幅画用上两个时候便了不得了,底子无从设想怎会有人蹉跎几日乃至几月的工夫,就为了画好一幅画。他性子本就娇纵,画急了便恼,折笔摔砚,撕画掀案,甚么事都干得出。被兄长按住经验了几次也未见效果,知他志不在此,便容他知学个外相。与之相反的是,谢玄是丹青妙手,方才那幅《春至长安》已教他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