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叁:迦蓝夜雨】[第1页/共2页]
他微微侧着看我:“你岂不知,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因着求不得,才感觉甚妙。”他到了铜钟边,细细打量着上面的飞天图案,“我喜好有清韵的物事,这飞天的舞亦是美,但是只美无韵。”
无法才子兮,不在东墙。
凤飞遨游兮,四海求凰。
我说出这首词,不过是想他晓得,有些物事获得不如远观,万事万物,又都爱净身矜持的。
他悄悄拂过我的脸,将冰玉箫拿出来,道:“好久不吹箫,怕是技艺陌生了,娘子可有甚么想听的吗?”我晓得他是想用箫声压下屋外风驰电掣的声音,也随了他,“凤求凰好吗?”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但是公子的心上人吗?”我看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已成了丧偶之人,心下不免生出怜悯之意,“这人间命转无数,还望公子节哀。”他摆摆手,饮了一口酒,道:“倒也不算心上人,只是倚芳阁中相见,还未深知,便已殁了。”我心中惊奇,脸上还是平静的神采:“既然来不及深知,公子便不必挂记了。”
他看我愣神,又说道:“你不晓得那是甚么花吗?”他也看窗外的花树,温温一笑,眸子是月光一样的清澈,我微微点头,以示本身的确不晓得这是甚么花树。他的声声响起来:“夜合树,别名马缨花,别号,合欢。”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相传,虞舜南巡苍梧而亡,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遍寻湘江未得,整天相对恸哭,啼血流尽而死,厥后长出了湘妃竹,泪迹斑斑。”他将我揽在怀里,又别有些温热气味,“厥后,虞舜与妃精灵相合,变成合欢树,枝枝相连,翠叶相对,朝开夜合,相亲相爱。”
我看着面前的人,天然晓得我们在那边见过。只是,彼时胭脂阁中,我以轻纱覆面,还是倚芳阁的新晋头牌。现在,柳浥尘已因病香消,人间再无《送元二使安西》中的人儿。我清含笑:“公子怕是记错了,我未出闺阁,未曾见到过多少人。”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遨游!
“哦?”他转过甚看我。
有艳淑女在内室,室迩人遐毒我肠。
“原是如许,那便请女人恕我冒昧之过了。”他的声音开朗。若说子珩的声音如山中清风,他的便是崖涧飞瀑,各有味道。他的眸子狭长深幽,还是着天青色衣衫,腰间别着白玉做的酒葫芦,像是江湖中的风骚侠客。
山外山,天外天,追风逐月一刹时。窗外有雨水顺着青灰瓦檐如线滴落,窗内又有合欢花开暗香浮动,我与他雨中对坐,只是相看两不厌。厥后雨势垂垂小了,待到雷电隐去,他方才停下,现在,风声,竹声,掺着雨声,钟声,悠悠的响起来,充满了全部迦蓝寺,迦蓝夜雨,因着在他身边,变得无穷夸姣起来。“子珩。”
“我总觉着,和你在一起,像是过了好久好久,像是,现在的我们,已经白了头。”
“好。”他的手指按上冰玉箫的气孔,苦衷在夜色中迟缓印染开来,夜色中非常委宛婉转。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刚已经托小徒弟安排了禅房,要了比来钟楼的那间,此次来的巧,刚好见地见地这竹雨声。”寺院里泥土与绿草的芳香在鼻尖缭绕不褪,却又混着别样的味道,淡淡的,非常舒畅。天上已经阴云麋集,看起来不时便会有大雨倾泻,我和他朝着禅房走去的间隙,味道又垂垂浓了些。待到走进时,方才看到,窗子那边,是两棵极大的树木。叶子稠密得很,又在重重深绿中透出些粉色来,那粉色很轻,像是偶然飘落的绒絮普通,很有些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