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后母[第1页/共3页]
李绮节伸胳膊踢腿,打了个慵懒悠长的哈欠,在簟席上翻了个身,穿上踏板上搁着的一双枹木屐,踢踢踏踏,走出房门,下得楼来。
日头早已爬至半空,在院中青砖地上映下一片灿烂光斑,李家三娘李绮节仍在帐中熟睡。
加上五娘子说话利落,在孟娘子面前老是三句不离孟举人如何有本领,孟家七娘子如何生得标致金贵,孟娘子如何风雅、公然是高贵的举人娘子……满口这之类的阿谀好听话,如果当着邻里的面,五娘子就会阿谀得更加卖力。
李家大郎李子恒穿戴一身褐色窄袖粗布衫,正蹲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劈柴火。见mm起床,笑着道:“三娘朝食想吃甚么?灶上温着一锅羊肉鸭花汤饼,另有一笼灌浆馒头,阿爷晓得你爱吃阿谁,一大早特地叫宝珠去东大街唐拐子家买的。”
瑶江县很多分不了产业的庶出儿郎、死了老婆的鳏夫,都眼巴巴瞅着周桃姑,等她再披红绸嫁人哩!
窸窸窣窣的温和人声中,间或异化着孟娘子尖声指责丫头的喝骂声,和周家两个小娘子清脆动听的笑语。
李绮节糊里胡涂之间,搅黄了李乙的一门好婚事,内心感觉惭愧万分。
可她上辈子曾在后母底下讨糊口,后母为人并不坏,也没用心虐待过她。但自打后母给她老爸又生了两个弟妹以后,她在家里的身份就显得有些难堪奥妙。后母对她的一言一行也格外抉剔敏感,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摸索思疑。
故而孟娘子固然严刻薄薄,但伸手不打笑容人,又有一帮邻里在中间看着,也不好冷着脸赶穷亲戚出门。偶尔孟娘子也会风雅一回,舍得把五娘子一些厚布匹、旧衣裤、邃密粮、荤肉骨,与五娘子拿回家去补助家用。
五娘子晓得本身是上门打秋风的,姿势却并恐惧缩怯懦,面上老是带着笑,见人就有一肚子的利落话。来县城的次数多了,和巷子里其别人家也都熟络起来。
“我和哥哥用饭,买六张胡麻饼,要咸菜肉馅的,给阿爷留两张,四张你本身吃。”
说完又回身忙去了。
公然不出周桃姑所料,李家三娘子公开里捣蛋,无缘无端大病一场,李乙便熄了续娶的心机。
李绮节擦擦嘴,“中饭吃甚么?”
李乙诚恳刻薄,勤奋肯干,家中积储颇丰,虽没个妇人在家操心碎务,但他体贴详确,看顾一双后代非常经心,手里也舍得撒钱。大郎李子恒和三娘李绮节整日穿得利利索索、干清干净,比巷子里其别人家的儿郎闺女都要端方讲究几分。
能够是上个月中元节,和阿爷李乙、大哥李子恒一同回籍为先祖烧承担、祭饭汤,在乡间李大伯家吃了一大碗的生鱼脍,又喝了些井水湃过的桂花熟水,寒邪入体,引发肠胃发炎,这才一病不起的。
永乐二十年。
那乌黑罐子上还贴着恩济堂的签子,孟家仆人接了秋梨膏,笑道:“李官人恁的客气,既是给五娘子的,我这就拿去把她。”
李乙倒是笃定幼女不肯他再续娶,这才积郁心中,病倒在床。他自家也无甚中意的小妇人,当下便婉拒了满嘴蜜语甘言的媒婆,又奉告一众邻里,说他惟愿扶养一双后代长大成人,不会另娶。
进宝接了莲蓬、菱角,笑道:“五娘子来了?上回她不是说家里小郎君总咳嗽么,我家官人留了一罐子恩济堂的百草秋梨膏,专给五娘子备下的,你拿去把五娘子收着罢。”
她的这场病来势汹汹,倒有些像是得了寒热症。
李绮节见孟家仆人走了,赶紧走到墙边,侧耳谛听。
李绮节还真不爱吃鸭花汤饼,特别那底汤还是羊肉熬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