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如昨易白头[第1页/共3页]
汤博辰哈哈大笑指着沈重道:“甚么也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
县城南郊的一所宅院,门匾上书“汤府”两个朱字。穿过八字内凹的大门,超出照壁和外院林林屋舍,便是带着园子的内院。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通正堂,左面几排杨柳遮住了一片配房,右边密密的细竹围着一座四方围廊,竹木布局,三面通风。围廊中间设有青石所制的方桌圆凳,左面端坐着一个青衫尽湿的少年。那少年十三四岁年纪,身形高挑,肤白唇红,端倪如画。额头狼藉的发丝下,白眼黑瞳,大而清澈,斜睨着院中积水处抽搐挣扎的飞虫,慵懒的眼神既慈悲又冷绝,纯真清澈的目光里活动着些许勘破世情的安闲,恰是沈重。
汤老爷子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恶棍小子,本身装好人,倒是都推给了老夫,我就不信你半点不怨。”
汤博辰无法地摇点头,忧?的对沈重道:“看似豁达谦让,却也和你娘一样,是头小倔驴。”随后哀伤地说道:“老夫恐命不久矣,就要下去见你娘了。这些大哥夫私心太重,老是想着别坏了汤家的名声,也别冷了伉俪情分,既顾着骨肉血脉,也不负你娘临终所托。谁晓得,终是不能全面,弄得百口高低不睦,也害得你这些年在外挣扎求生。孩子,想想你这几年过的日子,汤家实是对不住你,老夫没脸去见你母亲啊!”倾诉中,汤博辰不由拍着床头,泪如雨下。
沈重的母亲原是秦淮名妓沈芸娘,国色天香,琴画双绝,风华冠盖金陵。分歧盛名时恋上湖州一温姓墨客,因而从良随之归家。谁知所嫁之人乃是书香世家且有婚约的宗子,不为所容,被大怒的温家老太太摈除出门。当时的沈芸娘已是珠胎暗结,悲忿绝望之下欲投水他杀,恰被回籍的老贩子汤博辰所救。经历了存亡的沈芸娘顾恤未出世的孩子,遂嫁于汤博辰为妾,第二年便生下了沈重。汤博辰倒是不嫌弃芸娘母子,珍惜有加,可芸娘旧事难忘,又在汤家高低的冷眼刁难中添了心结,抱病十年郁郁而终。芸娘疫后,汤博辰也知汤家难容沈重,便打发他去城外庄子里读书。一晃三年,七十五岁高龄的汤博辰已是大哥体衰,自知人间不久,安排完家中诸过后,惦记取芸娘的临死拜托,便叫人今儿传了沈重过来。
万历四十六年的四月,春雨如丝似雾,穿过丘陵的料峭北风异化着竹草之香,恶作剧普通吹乱了本来沉寂的雨幕,将诸暨县城卷入一片苍茫当中。
多年的事情经历,磨平了沈重的棱角,也磨冷了沈重的血液。冷心冷肠的沈重,在一次午间媒体吹风报答宴上,本就不高的酒量,在美女记者崇拜目光下坍塌了。带着酒意的沈重有一点点打动,到现在他都不晓得为甚么、如何、如何、如何能够在美女记者递来的一封大众来信上,写下了“带领唆使,从严办理”八个大字,并且仿照了带领具名当场交给了有关部分参会干部。因而,公理获得了蔓延,委曲获得了昭雪,是非获得了改正,过后沈重死于一次平常的溺水。
沈重敛去了笑容,正视着汤老爷子,说道:“有老爷子十四年的宠溺,有我娘十年的细细庇护,孩儿已是人间最幸运的人,那里谈得上凄惨痛惨的寄人篱下、凄风苦雨的挣扎求生。您老如果实在不忍,便将汤江边上埋着我娘的那小片山地赐给我。等您老百年,孩儿就常去给您磕个头,然后伴着我娘欢愉清闲的糊口。等您老见了我娘,就和母亲说,沈芸娘的儿子,只肯向真情低头,余者皆不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