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楂泥丸[第1页/共2页]
钟嬷嬷点点头。
钟嬷嬷吐出一口烟,拿笔在帐册子上点了四个点。
还不到寅时三刻,掖庭里不比内宫,不消服侍主子,这几个丫头多少能再睡一会儿。
只是现在,含钏看着她,内心却没了那股惊骇的动机。
含钏把暖壶放在烟雾环绕中,透过白袅袅的热气,瞥见了一个两鬓斑白、佝着背,嘴角含着一支颀长铜管水烟的婆子正在核帐本。
或许是想到了肘子,钟嬷嬷愉悦起来,“江南来的丫头?”
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含钏一听这声音立即展开眼睛,干脆利落地翻身爬起,下榻的时候行动大了点儿,扯着胸口像针扎那么疼。
这痛,比来倒是来得越来越缓。
掖庭的宫人内监,混的是日子,可不是出息。
只是这丫头有点不一样,看着不过十三四,背挺得笔笔挺,小头小脸,发乌肤白,俏生生地立在水雾中,不像从掖庭出来的,倒像在哪个朱紫身边养出来的。
含钏还来不及推让,那小宫人可贵接了个能出去窜窜的活路,高欢畅兴应了是,高欢畅兴地又打了半壶热水来,又高欢畅兴地催着含钏往外走,行动麻溜得像之前每天在秦王府等着出街溜圈的旺财。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含钏打着油灯胡思乱想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浣衣局,热水房里热气腾腾的,丫头内宦埋头飞速跑着,一派热烈气象,“钟嬷嬷,烦您打两个暖壶!”
含钏从怀里摸出四枚铜子放在桌上,小宫女机警地手心把铜子一抹,拎着两个暖壶到后院去了。
含钏又是一愣。
那婆子头也没抬,拿烟管子敲敲桌面。
含钏抿嘴笑的模样,落在钟嬷嬷眼里,有些奇特。
含钏张了张嘴。
小秋儿?
这倒是,许皇后爱吃江南菜,宫里头前些年找了很多江南的厨子出去,各宫各殿的小厨房也情愿逢迎许皇后的爱好。
掖庭和内宫泾渭清楚。
前面密密麻麻的,还稀有不清的点子。
含钏深吸一口气,在榻板间的小黄木矮抽屉里翻出一颗茶褐色小圆球,塞进嘴里。
钟嬷嬷烟杆子一抬,使唤那小宫女,“帮你钏儿姐姐多提半壶热水归去。”
美人儿要么在贤人身边,要么在离贤人最远的处所。
味道凉津津,有点冲鼻。
掖庭不缺美人儿。
浣衣局里也有几个长相清丽、姿势秀美的丫头。
毕竟,梦里那疼痛是真的,她轻易偷生几十年也是真的,身边的人有血有肉,在阳光下有影子,她乃至还记得生安哥儿破水时的惶恐...
死都死过一次,还怕个锤?
梦撞怂人胆?
钟嬷嬷偏头拿水烟杆子敲了敲桌子,“叫甚么名儿?在哪儿当差呢?”
含钏束动手立在一旁灯暖壶,还记得之前她惊骇钟嬷嬷了。
钟嬷嬷把财帛但是看得最紧的呀,这四舍五入,不就相称于送了她半文钱,还搭了只藤编暖壶吗!?
薄荷、山药泥、山查泥、陈皮、冰片混在一起,那股又甜又酸又冲又凉的味道直冲脑门心。
含钏一边含着,一边顺了顺胸口,隔了一会儿,才舒畅了点。
小宫女吃劲儿地拎着两个暖壶过来。
先头她刚醒过来,就是被胸口疼醒的,这十来天时不时地就针扎似的那么疼一下,在她想到那天那夜那些人时,胸口就更疼…疼得扎心,疼得冒盗汗,疼得缩墙角。
含钏有点想笑。
就像几十年的回想,俄然呈现在了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一场梦。
小宫人探头望了望,笑着点头,“是!是小秋儿姐姐!”
这丫头说话软糯糯的,像温火熬了几个时候酥酥烂烂、肥而不腻的猪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