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阳和起蛰[第2页/共3页]
王导按了按光亮的楠木板,借力徐起,面上神情古井不波,直了直身,揖道:“陛下,逆臣贼子,何世无之,岂意今者,近出臣族!”
钟声九响,浑彻乾坤。
金日若眼,穿透华殿,洒于百臣之冠。
“令在!!”
冬雪方歇,东风悄来,一寸一寸吹暖大江表里,与此同时,一纸疏罪行跃过关山重碍,沿着春江一起冉飞,到达烟柳建康。
刁协看了一眼王导,再看了看浑身轻颤的刘隗,暗中不屑,捧笏道:“陛下,此乃谋逆也,论罪,当夷九诛!”
当下,殿中私哗微微,却无一人再行捧笏奉议。
“武昌……”
吴县,果如郎君所料,沈氏欲携裹吴县诸族,滚雪入建康!罗环冷冷一笑,看了看天上日头,缓缓撤刀在手,喝道:“诸曲听领!”
太兴四年,正月初六,斗指东北,立春。
是日,金丹渐渐爬出深渊,尚未至东天之端,已然洒下万道霞光,将建康宫染作通红,昨夜终宵轻雨,目前晨露洗玉阶,晋室百官衔着青玉阶蒲伏而行,待至罢履廊,沉默脱履,未有一人出声,眼角余光却凝睇着阶下矗立的金甲剑士。
宫人颤抖着接过表,托表而进。
庾亮身处全军高台,头戴高戴,身披华袍,捧着《清君侧》之檄文,朗朗念诵,其声顿挫顿挫,时而伴着轻风绵绵直铺,倏而状若轰隆雷勾,直直乍响于胸海。
“希律律……”
现在,目睹殿中衮衮诸公百态殊一,司马睿心若沉渊、坠不见底,暗中紧了紧腰间剑,此剑乃先祖司马懿之佩剑,出自欧冶子,深藏匣中数载,未见其锋,现在,该当如先祖昔言,磨剑二十载,只为一朝雪。
“臣,愿阅此表!”
遂后,按剑回床安坐,镇了镇神,看了一眼蒲伏于地的刘隗,缓缓撤剑在手,手抵剑锋,冷声道:“逆臣自逆,天必亡其于不义!今,社稷悬危,百姓涕零,朕当亲披战甲,战逆于野,众臣若从,当执旌鱼披、备战!”
阳和起蛰,品物皆春。
“传表觐殿……”
……
其声若洪钟,回旋于殿,内里百臣早已心知肚明,此时复闻,尽皆谛视于刘隗,神态各别,沉寂若渊者有之,不觉得然者有之,冷目暗窥者有之,捧笏挡脸暗笑者有之,如有所思者有之……
其声若吼,砸向殿外,直直扑至剑士。
司马睿按着剑的手,颤抖、翘动,嘴角胡蓄微滚,冕珠互击,其声微微;刘隗胸滚若潮,缓慢的溜了一眼刁协,捧着笏的手背青筋凸现,内心则暗骂:‘为何非乃诛刁协,而欲悬吾之首?王处仲,王处仲,匹夫矣!安敢如此欺我!欺人太过矣!!!’
……
沈充大志万丈,踏前一步,“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叫道:“今,大乱即起,风云并济,但为我沈氏儿郎者,该当披甲执戈。暨待来日,表功于建康,荣祖于殿堂!儿郎们,听令!”
司马睿按剑的手微松,思及昔年与王导君臣相合,王导多年苦心皆为侍晋,复思王氏之于江东,根深蒂结,可分不成使其结,何况,此番王敦不臣,王导早已呈禀,遂渐渐走下龙床,拾起地上玉笏,扶起王导,递笏于王导,沉声道:“茂弘魂清神秀,是故,方托百里之命于卿,是何言邪!”言罢,固执王导的手,看向殿中百臣,暗中嘲笑,嘴上却道:“诏:导以大义灭亲,能够吾为安东时节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