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折柳枝歌辞[第1页/共3页]
老冯吓得几近魂飞魄散,下认识望向门口,见并未有人路子,便随即连连向一样被吓得不清的伴计打眼色,伴计一怔,赶紧跑进了里间,不到半晌,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返来,朝着老冯点点头。
半旧的红色广袖素面短袄襦裙,松松挽着如云般的乌黑长发,比起这素净如寒冬初雪般的服色,约莫十三四岁风景的少女低垂着头,洁净稚美的眉眼倒是春日里最清甜的蜜糖,温和的金色落日自窗外照进落在她肩头,映托着另有些青涩的斑斓容颜,连着弹琵琶的模样都有着行云流水的美感,让很多人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自是有的!”老冯咧嘴笑了起来,佝偻着背的酒坊店家生着一副干瘪干枯的身板,看着像是个不良于行的怪老头,却老是暴露极其热忱的笑容,他取来酒瓮亲身送光临窗那桌前,一边拍开封泥,一边酬酢问道:“尚未到元日,郎君怎地就喝起了屠苏酒?”
寒士的话语在小小的酒坊间非常清脆,顿时激起了几声拥戴,就连风尘仆仆的胡商也忍不住大声道了一声“恰是!”,唯有角落处的那桌还是一片安静,只是此中那位穿着清贵的老者抬起眼瞥了一瞥。
说着,伴计便将厅堂中心几处无人坐的案几撤走,腾出不大不小的一块处所,然后自里间走出一个少女,朝着堂间敛衽一礼,她怀中抱着一把略有些陈腐的胡琵琶,然后悄悄正坐在席间,瞧模样,似是一个歌伎。
歌声粗哑,合着激越的琵琶之声,倒是说不出的豪放,一时候仿佛置身于烽火硝烟满盈的苍茫六合间,因而更多的人开端应和了起来,“放马两泉泽,忘不著连羁!担鞍逐马走,何见得马骑!”
素手一拨,弦音便全然不复方才柔嫩委宛,反而清脆腾跃如玉珠滚落,轻拢慢捻中似雨声渐急,弦音如浪头般层叠高起,跟着乐律的跌宕,面前仿佛有马蹄纷沓,黄尘漫卷,在指尖轻巧利落地变幻着,期近将被潮头颠覆间却又千回百转,扣民气弦……
而角落处,那位穿着清贵的老者饮尽杯中醴酒,满足地叹道,“这真是老夫听过最好的《折杨柳歌辞》。”
酒坊中这才轰然雷动。
反正此时无事,老冯便为他斟上酒,然后搓动手呵呵笑道:“屠苏酒去病散寒,岁旦饮屠苏自是最好不过,不过如果身子不利落,还是要上医馆瞧瞧才是。”
方才少女的和顺还在耳畔,酒坊中人几近无人信赖此时的琵琶之音是由她所弹,而那愈焦炙促的琵琶之声却仿佛擂鼓般捶在心间,顿挫顿挫间,激得血脉中堵塞着的寒气都要随之如冰雪般熔化,化作热血喷涌而出。
大周天和六年,立冬。
老冯勉强压下心头惶恐,强笑道:“瞧这……国度大事,我们这等黎庶却也故意有力,只能祈求天佑我大周了,不过本日还当不醉不归才是,莫议论这些扫了兴,来,将这些案几撤下。”
目睹本来被弦音温和了的氛围又随即呆滞了起来,老冯公开里道了一声倒霉,从速朝少女使眼色,表示她快些拜别,却不料少女只是悄悄望着那寒士,俄然复又坐回了席间,指尖拨动琵琶带出一串浊音,竟是要再弹一曲。
酒坊中寂静半晌,无人说话,然后不知多少人如那寒士般,不约而同地将杯中醴酒沉默地倾洒在地上,像是将胸中不平藉此无言抒发,又像是在祭奠着何人的亡灵。
少女身子一顿,微侧头看着说话那处――却又是那方才拍案而起的寒士,只见他低垂着眼把弄着杯盏,眼神涓滴没有往少女这瞟过一下,似是在自言自语,只是神采中很有讽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