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1页/共4页]

下朝了。

段云琅惊诧了一瞬，而后，一颗心便似被浸入了冰水，痛得麻痹，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他忍不住转头望去。天光大亮，秋雨蒙着她伶仃的身形，衣发都如化作了一片忧愁的雾。台阶百级，雨水击打在白玉石板上，溅起低低的昏黄的霭。秋雨终因而成了真的秋雨，不再如昨晚那般声嘶力竭，而是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分分寸寸都渗进人的骨头缝里去，清冷地沉默着。

两个侍卫钳制着她，她便不竭挣扎着，独自尖声高喊道：“上皇，殷娘子现在是掖庭宫人，陈留王抢去养在私宅也还罢了――可她刚进宫一年，就已经和陈留王勾搭上了，当时候她还是含冰殿的殷宝林啊！论辈分，她是陈留王的庶母，乱-伦通奸，行同禽兽！”

“殷娘子的事……还可从长计议。”刘垂文颤声道，“现在风口浪尖上，奴婢恳请殿下……”

段臻眸光一缩，一时候，殷染却也望向了他。

“请殿下惩罚。”刘垂文低声道。

“这便要问殷娘子了。”叶红烟惨淡一笑。

“我阿家，是有那边对你不好吗？”殷染凝睇着她，垂垂地笑容敛去，眼中蒙上一层哀思来，“你是如何勾连上高方进，害了我阿家的？”

“奴婢同刘公公、同程相国、同……殷娘子，都只盼着您早日入主大明宫。现在您终究要御极，奴婢也没有旁的想望了。”

五鼓敲响，公卿百官鱼贯而入，湿淋淋的衣角将青砖地上拖出一道道水痕。有人鞭策了段云琅的轮椅，将他推到了统统人的火线去。

叶红烟仓促抬眼，却撞进太上皇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她曾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她也曾为这个男人争宠卖娇，但她和高方进他们一样，都以为这个男人软弱可欺、不敷一哂，向来没有当真把他放进眼里过――可本日她却要思疑，他实在全都晓得。

“不――不全如此。”叶红烟忙忙点头，又往地上磕下头去，“另有昭信君，另有殷画娘子，她们，她们都逼我啊上皇！求上皇圣察！”

殷染别过甚去再不想看她。红烟为甚么关键死花楹，现在看来，竟还成了一万个迫不得已？审至此处，已一无可审，不过是叶红烟和昭信君两个狗咬狗罢了。

段云琅没有动。

“陛下，”殷染叩首道，“臣女已无所遗憾，请陛下传旨上朝吧。”

说完，她膝行向后，似是要辞职了。段臻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欲拿住叶红烟，叶红烟愣了一晌，俄然叫道：“上皇，妾另有一事禀报上皇！”

“上皇！妾找内廷局里问过了，这是颜德妃的遗物，传给五殿下的――要么就是五殿下被人偷了，要么就是五殿下送与殷娘子的――陛下，这是私相授受的明证啊！”

轰然数声，五鼓敲过，寺人翻开了延英殿大门，在殿外等待多时的公卿百僚一一撑着大伞、提着衣角仓促走下台阶。簪缨扰攘冠带纷杂的背后，是那已亮起来的天涯微光，仍在暴风乱雨中颤抖。

她又别过了头去。

“上皇！妾愿与殷娘子一同下大理寺对证！”叶红烟急得红了眼――她如何看不出这是太上皇的缓兵之计？！这事一延后，殷染独善其身，她本身先要下了大狱――她却没有想到当高仲甫兵败紫宸殿，她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

“请殿下在此处听审。”那内官推着段云琅的轮椅到了前殿左边的梁柱以后，又拉上了帘幕。段云琅的腿边放了一只去湿气的火盆，烟气熏熏，他惊诧地看了看四周，“甚么？”

一个明朗的声声响起，一只白玉牙笏傲岸地挑开了殿侧的纱帘，段云琅端坐厥后，另一只手捧着茶盅，神态沉寂，眼眸中明灭着破釜沉舟的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