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前一世最后一晚[第1页/共2页]
前些日子相依为命的父亲亡故,求了棺材店老板半日,赊账了三钱银子,才勉强用烧毁的桐木边角料拼集了副棺木,好歹落了葬。
当时,自已还只是戋戋一六品骑尉,皆因她兄长的原因,才惊鸿一瞥般见过,并倾慕过。
玉翘心知秋荷性子,不会做假。怕是秦惜月又要使出甚么妖蛾子手腕难堪自已,如此想来,由不得急赤白脸,微微咳喘着说道:“我这些人为是要还帐的,如不是用钱焦心,拖几日倒也无妨,还烦请女人替我求讨情......。”
戌时,边城的天气将黑未黑,昏黄一片,倒是流春院红笼高挂,最最热烈的时候。
镇远侯可贵有些失神,但多年的兵马倥偬让他警悟的朝出轻微声响的方向望去,是秋荷,正端着满铜盆热水,欲朝那纱幔低垂的罗汉床走去,似要服侍秦惜月洗漱。
镇远侯浓眉轻蹙,虎眸微动,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因低眉垂,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色枯黄间竟也有了斑斑白霜,简朴的挽了个髻,虽没有甚么头饰,却梳得划一不见混乱。
远了望去,屋内却如死寂般的暗沉,直至到门槛边,灶内的火才若隐若现的透出来,方见着些亮光。
顺手朝灶膛内添了些茅柴,火光越熊熊燃起,伴着劈里啪啦的做响声,大锅里的水烟雾环绕,已然烧的滚烫。
十里烟花,哪个不知流春院迎来送往的,皆是达官朱紫,富贾豪绅;哪个不晓流春院头牌花娘秦惜月万般风骚,使不尽的魅惑男人手腕。
有风起,轻沙迷眼,现在,她身边的大丫头秋荷却迈着窸窣步急走,怕冷的将手缩在袖笼里,任由新来的小厮提着一点星火,弯曲折曲,绕过碎石小径,寻到一处粗墙泥瓦的灶屋。
秋荷到底在这莺花章台也摸爬滚打了些年,乖觉聪明的紧,急唤玉翘一起帮手,将热水舀入备好的双耳鱼洗铜制面盆里,便谨慎翼翼的端着走,任由士卒翻开帘子,进了卧房。
玉翘有些失魂落魄的站着,盯着门前挂着的那块凤鸾填漆沉檀木制的花牌,上头秦惜月三个字细雕的龙飞凤舞,脑里不由一片空缺,早前做的统统筹算皆是建立在这份人为之上,而这般徒生了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碎花城乃胡汉交界的重镇,离晏京千里迢迢,除了放逐到此的罪臣及其家眷,是极刺耳到如许熟谙的故乡话。比如秦惜月,耐久年事下来,逐步的入乡顺俗,晏京口音已恍惚难辨,而这位婆子,口音却仍然纯粹,却又有些与众分歧,常常讲到话尾音时会舌尖微挑,这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在晏都城内,楚家闭月羞花的二女人。
秋荷这时却掀起锦帘,眼神古怪望着她道:“楚家阿婶,侯爷让你出去问话。”
他一贯耳聪目明,影象惊人,方才偶然间隔着锦帘听到这位婆子与秋荷说话,隧道的晏京口音。
她是个不肯欠人半分的性子,想着待会服侍完秦惜月后,领到人为,明日先去棺材店把赊账还了,再把仅剩的些碎钱也奉上,替自个求副能够裹身的棺木,待那日亡去后,不至于落到暴尸荒漠的惨痛景况。
玉翘便扭过脸来,不再开口。
有了如此筹算,反而心中平静安稳了很多,天寒地冻的,玉翘转头看向门外,想唤那叫柱子的小厮到灶台前坐着取取暖,却见他瞅清楚自个面庞后,一脸撞鬼般的惊骇及嫌恶。
柱子十五六岁,恰是使不完力量的年纪,双手各提一桶热水,健步如飞般远远走在前头。玉翘就显得狼狈不堪了,身子本就孱羸,脚步便显得踏实飘散,现在自已已是强弩之末,怎提得动这满桶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