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共5页]
“是不是?我就晓得你要问这个嘛!你不是娶媳妇呢,是娶那点钱,对不对?”
“奉告你吧,就是不准你拉车!我就不准你浑身臭汗,臭烘烘的上我的炕!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主张,看吧,看谁别扭得过谁!你娶老婆,但是我花的钱,你没往外掏一个小钱。想想吧,咱俩是谁该听谁的?”
“嗨!帮着刷家伙!我不是谁的使唤丫头!”她在外间屋里叫。
“你有多少钱?”他问。
“刻苦的命!”她笑了一声,“一天不拉车,身上就痒痒,是不是?你看老头子,人家玩了一辈子,到老了还开上车厂子。他也不拉车,也不卖力量,凭心路用饭。你也得学着点,拉一辈子车又算老几?我们先玩几天再说,事情也不但忙在这几天上,奔甚么命?这两天我不筹算跟你拌嘴,你可也别用心气我!”
“带我出去玩玩?上白云观?不,晚点了;街上遛遛去?”她要充分的享用新婚的欢愉。固然结婚不成个模样,但是这么无拘无束的也倒好,恰好和丈夫多在一块儿,痛痛快快的玩几天。在娘家,她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零钱;只是没有个知心的男人。现在,她要捞返来这点缺欠,要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在庙会上,同着祥子去玩。
祥子又没了话。
刘家父女只剩了相互瞪着,已无话可讲;祥子是杜口无言。车夫们,不管向着谁吧,仿佛很难插嘴。打牌的人们不能不说话了,寂静得已经很尴尬。不过,大师只能浮面皮的对付几句,劝两边不必太挂火,渐渐的说,事情没有过不去的。他们只能说这些,不能处理甚么,也不想处理甚么。见两方面都不肯让步,那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机遇便溜了吧。
“好吧,你说说!”她搬过个凳子来,坐在火炉旁。
“会哼一声不会?不会,我教给你!”
他没言语。
祥子上了天顺煤厂。
“有甚么可筹议的?”她凑过来,立在炉子中间。
“沐浴去了。”他把长袍脱下来。
很懒的他立起来,看了她一眼,走畴昔帮手。他常日非常的勤紧,现在他憋着口气来作事。在车厂子的时候,他常帮她的忙,现在越看她越讨厌,他永久没恨人像恨她这么短长,他说不上是为了甚么。有气,但是不肯发作,全圈在内心;既不能和她一刀两断,吵架是没意义的。在小屋里转转着,他感到全部的生命是一部委曲。
清算完东西,她四下里扫了一眼,叹了口气。紧跟着笑了笑。“如何?”
“上哪儿啦?你!”她一边去盛白菜,一边问。
“先筹议筹议!”祥子决定不让步。既不能顿脚一走,就得想编制作事,先必得站一头儿,不能打秋千似的来回闲逛。
婚夕,祥子才明白:虎妞并没有怀了孕。像变戏法的,她解释给他听:“要不这么冤你一下,你怎会断念塌地的点头呢!我在裤腰上塞了个枕头!哈哈,哈哈!”她笑得流出泪来,“你个傻东西!甭提了,归正我对得起你;你是怎小我,我是怎小我?我愣和爸爸吵了,跟着你来,你还不谢天谢地?”
常日,这里的说相声的,耍狗熊的,变戏法的,数来宝的,唱秧歌的,说鼓书的,练把式的,都能供应他一些真的欢愉,使他伸开大嘴去笑。他舍不得北平,天桥得算一半儿启事。每逢望到天桥的席棚,与那一圈一圈的人,他便想起很多好笑敬爱的事。现在他懒得往前挤,天桥的笑声里已经没了他的份儿。他躲开人群,向平静的处所走,又感觉舍不得!不,他不能分开这个热烈敬爱的处所,不能分开天桥,不能分开北平。走?无路可走!他还是得归去跟她――跟她!――去商讨。他不能走,也不能闲着,他得退一步想,正如统统人到了无可如何的时候都得退一步想。甚么委曲都受过了,何必单在这一点上叫真儿呢?他没法改正畴昔的统统,那么只好顺着路儿往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