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大统四年(公元538年)-春[第1页/共3页]
此时院落一角,三五株西府海棠已全数开放。俱褪去艳红,变得粉嫩洁白,一瓣一瓣,吐蕊而绽。在轻柔月光下泛着清辉,且妖且雅,娉婷袅娜。
毓儿还兀自沉浸在父亲回家的欢乐中,冷不防姚氏说了一句:“你阿父不在这几个月,你写了几张字?念了几首诗文?你阿父待会儿从朝中返来,如果考起你,我估计你是逃不过一顿打。还万人敌!”
半晌,他转过甚来,轻声对我说:“他真是没半分像我!”
可那脸上的神采清楚是慈爱的,闪着父亲的光。
他昂首看看我,说:“写魏武的诗来奉迎我,还躲到你这里来……哼,看来这些日子是没有好好读书,才如许惊骇我叱骂他。”
我走畴昔,将蜡烛点亮,倚在他身边,也看着毓儿。
我倒是有些担忧。他从小在宇文泰强大的暗影下亦步亦趋,今后会变成甚么模样?
他说:“阿父书房里的。我看阿父在家的时候没事都会看太史公书。”
他当真地说:“孩儿克日在读太史公书。”
他的丹凤眼波光流转,灼灼生辉。眼中的神采像潺潺流水一样不成捕获,又轻柔地看着我。他靠得太近了,我闻获得他身上阿末香的气味。淡淡的,却熏得人头子昏沉。
宇文泰从身后悄悄抱住我,贴在我耳边问:“你喜不喜好海棠?”
宇文泰晓得他在读太史公书,有些欢畅,又有些不满说:“好啊,读史好。就是如何读了半天,只读进了项籍?”
他尽力睁着困顿惺忪的眼睛说:“但是阿父还没有返来。”
看他写了一会儿有些恹恹地犯困。我便走畴昔,将他面前的蜡烛拨亮一些。随便一瞥他面前的纸,直是忍俊不由。
多少人血染黄沙,才有这长安城上湛湛彼苍。多少不归的死灵,才换回这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雄师。
以少胜多大胜返来实属不易,自要做足了姿势。
刚吃过晚餐,毓儿就抱着书盒来了聆音苑,我便让他在书房里写字。他铺着纸,提着笔,装模作样地写着。远远一看,心无旁骛。
唯有海棠,鲜艳且清丽,萧洒而斑斓。色彩、香气、姿势,无一不恰到好处。
我起家熄了灯,回到书房。那纸张还未干透。
班师回朝的那天,恰是阳春三月的晴妙好天。东风和暖,桃李争华。城中的氛围里都飘沉迷醉的花香。
他漫不经心肠接过来,草草扫了一眼,竟也发笑:“这小兔崽子,写这个做甚么?”
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小眸子一转,就是一肚子主张。
大统三年大抵是极利于宇文泰的一年。
但是他的唇是暖的。滚烫的。一向烫到内心。
不能想。都是想不得的烟云旧梦。
刚落笔,内里传来一阵沉实的脚步声。他返来了。
再今后便是其他将领,一一今后排去。
三十出头的青年,靠着偶尔获得了昔日长官的部众起家,又抓着先帝和高欢有隙,将先帝迎到长安获得了正统的职位。桩桩件件如何看都是投机,如何教一众老奸大奸惯于明哲保身的老臣佩服?
“同心而离居?”他的嘴唇向上一挑,一把搂过我的腰,身上淡淡的酒气直冲我的鼻子。他垂着眼睛紧紧看着我,眼神一丝魅惑,悄悄说:“是谁半夜一小我写这个?所思在远道……”
我笑道:“小孩子嘛,崇拜豪杰的天然的。”
返来时髦奋地说,一眼望不到头的步队浩浩汤汤走太长安最宽广的那条能包容十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兵士皆黑袍银甲。东风中旌帜顶风昭昭,气势如虹。
眼中一热。硬生生挥断本身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