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第1页/共3页]
第一次插簪,也是为他。
民气。
那种气味我难以健忘。
我又拿甚么来爱他?
车马沿着铜驼街又走了十多里,便见到火线,门路正中,那静卧于风雪六合之间的宫城。
“我早已梳过发髻插过发簪了。”我低下头。悄悄的烛光照在雪上,底下掩着的都是呼之欲出又不堪回顾的过往。悄悄自大,我和别家女儿分歧。
独孤公子哭笑不得,说:“你何时爱听壁角了?”
说到这里便顿住。
我的心中是欢乐的。但是这欢乐,因为阿谁来自建康的小兵,平白多了几分沉重。
而我呢?我如此冷僻,和如许的热烈格格不入。
他感觉这是我们之间看不得更碰不得的结。只能故作不知,视而不见。
而我有甚么?
二十六岁这年,他封侯了。
耳畔响起那日宇文泰说的话:给他做妾吧……过两年再为他生个孩子,你这平生也就有交代了。
我想,烛光太暗,他来的时候,会不会看不清脚下?
可眼下不忍他难过。刚打了败仗,恰是东风对劲呢。我抱住他悄悄说:“好,公子为我执礼。”
到了华灯初上,我望向窗外。风雪已停,院子小径两旁点着的红红的烛火,映着地上的白雪,喧闹而和顺。
他着一身胡服,头束乌青色小冠,插着玄色横笈;穿玄色窄袖短上襦和青色大口裤褶,内里罩着袍裳。因裤口太大,便像时下风行的那样,在膝下束着锦带。
我不知死活地,不顾统统地,傲慢高傲地,把本身扔在赌桌上。赌他一颗心。
我太卑贱了,一无统统,卑贱得连爱他都没有底气。
天子仪仗威武寂静,鱼贯两列,宫女,寺人,金吾子,步队浩浩大荡,走得迟缓又文雅,撑足了气度,让忠臣良将和乱臣贼子都晓得,这天下事他的,丢了,也能再拿返来。
我唯一的希冀,就是他的心。
我的心又软硬化开了。如一树的海棠被风吹落,悄无声气地飘入一汪碧绿春水之上。
中间是天子舆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孝庄帝,也是最后一次。远远看去,他一身玄色天子吉服,上衣下裳,上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斑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斑纹;束发戴冠,冠纽中横贯玉笄,笄端垂朱绂;在两耳的位置摆布各垂一颗玉珠,便是“充耳”;冠上是玄色天子冕,十二旒朱绿藻,他的脸便隐在那一排玉藻前面,讳莫如深。
他笑出声,说:“我记得你那次唱的折杨柳歌辞很好听,再唱一次吧。”
宇文泰的脸上浮着忠奸莫辨的笑,看着我说:“别胡思乱想了。等一下去沐浴换身衣裳,好好打扮一下――他就要来接你了。”
这事理好简朴,小孩子亦知。常日里游戏,学着大人模样,点头晃脑地念念有词。但是真的看在眼中,倒是不能接受之重。
他们都觉得南渡的汉人将统统诗书礼节都带走了,大江之北尽为蛮夷。他们日日为洛阳沦于胡人之手而扼腕感喟却又偶然力北上挞伐――可他们绝想不到,衣冠人物,恢弘气象,还是在洛阳。
驻营后我立即打来水洗手。我用力搓着双手,想把这类令我没法呼吸的感受洗掉。那赤色垂垂溶入水中,将水染成淡红色。淡淡腥味在氛围中散开。
那天大雪已经化尽,虽冰寒非常却艳阳高照。巍峨堂皇的宫殿卧在湛湛蓝天之下,飞阁流丹,层台累榭。那朱甍碧瓦的楼台矗立入云,金碧光辉的殿堂钉头磷磷。
“我看看。”他没去低头看路,反而伸手捧着我的脸贴到面前,“多日不见了,可有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