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第2页/共3页]

但是怕甚么？他若死了，我便随他一起！这便是相伴！这便是善终！

我笑：“去那里都不要紧。只要在公子身边。”

他掬起一捧河水，从我头顶浇下。冰冷的水流过脸颊，今后洗尽铅华。

我从不晓得一个女子从敬爱的男人那边得了垂怜会是如何的欢乐，内心又会生出如何的断交。便是为了这个男人，天崩地裂，江河逆转，也无改过。

他长长的睫毛翕动着，耳边散落下的头发跟着夜风轻扫脸颊。他明眸如星，丹唇素齿，在明朗月光下翩翩顶风，芝兰玉树。

他找来一些枯枝，在河岸边燃起一个火堆，将本身的大氅脱下铺在地上，唤我：“天冷，来这里坐吧。”

我颤抖着双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只感觉心似要裂开普通疼痛。

薄薄一张纸，是他特地去霜娘房里翻出来的。我翻开。

唇在我的颈间游移，他的身材如此暖和，比身畔的火更加暖和，并且柔嫩和安然。他呼吸垂垂沉重，在我的耳畔，如一只鼓在闷响。一声，一声，震得我心颤。

他听了，身子悄悄一颤，渐渐回转过身看我。

女人都是没有态度的。女人唯一的态度，就是男人。

他说：“今后你要跟着我颠沛流浪了。或许本日在定州，明日就要赶到洛阳，或陇西，或更远的处所。”

他看着那火垂垂吞噬着卖身契，红红火光映着他白净无瑕的脸：“今后今后，你自在了。”

而男人，有君，有臣，有兄弟，有道义，偶然令，他或生或死，都和女子无关，也不容女子置喙。

想到这里，我方才还雀跃的的心又悄悄坠了下去。

我明白了，他怕有一日死在疆场，而我又没驰名分。不得善终。

他在月色下看着我，眼睛如星般敞亮，说：“我见过你的。早就见过你。”

我将脸贴上他的背，悄悄说：“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

我一言不发，顺服地挨着他在丰富的大氅上坐下。树枝在红艳艳的火苗中收回噼啪的响声，便是四周独一的声音。

他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嘴唇。

细想来，这是多么好笑，多么不公允。

呵，我几年来苦苦妄图的这句话，竟从他口中说出了！

他又一次抱紧了我。神采是那么悲切，仿佛是去赴一场必死的约。

“如愿……”

我的心底出现一阵柔波，畴昔抱住他的后背呢喃道：“公子……我只愿是公子的……”

他未发觉我心中波澜，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他这颗和顺的，慈悲的，左顾右盼的心！

我点点头。四下无人，六合苍茫，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浑身止不住一颤，站起来向河中跑去，不顾统统扑进冰冷的河水里。

他追过来踩进水中，一把将我从水中拎起来：“你做甚么？！”声音是错愕的，吼着。

“我不能。”他背着脸低低说，“你太洁净了，我不能。”

现在我都懂了。

四下不见一星灯火。只要一轮明月和满天星子，秋夜天涯里的光辉长河。

他伸手将我抱住，紧紧抱在胸前：“你是洁净的。你向来都是洁净的。”

泪就止不住了。

我将他紧紧抱住，飞蛾扑火般，只感觉死而无憾。

我要将身上那些春熙楼里带出来的脂粉都洗掉，将这几年来的展转与不堪都洗掉！将身上感染的这些恶，这些尘，这些丑恶十足都洗洁净！

我流着泪，在最后那一刻，我展开眼，看着满天撒落的繁星，感觉统统的星同时收回刺眼刺目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