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大户的底气[第1页/共2页]

听到这里，张冉就笑道：“奶奶，你说的这故事，我如何向来都没听你讲过？”

老太太眉开眼笑说：“看看，谁能有我的冉儿灵巧，这回你们谁也别怨做奶奶的偏疼偏疼了吧？”

大太太指的是张充和的原配夫人耐梅。耐梅十六岁嫁到张家，将近三十年未曾有过生养。厥后张充和在军校任职期间，娶了二太太慕贞，连续串得了一子一女，那便是张冉和张从周。

张家老太太刮了刮缘君的小鼻子，笑道：“那三姑六婆，豪奴娇仆，笑倒了一片。新娘子呢，任凭着别人冷嘲热讽，没闻声似的，不慌不忙从发髻里拔出一根绣花针来，又找出红黄蓝绿紫五色丝线，把方才刮下来的鳞片串成五条，反钉到锅盖上面。而后她使文火渐渐蒸煮，待到鱼熟，鳞上的油脂也就一滴滴的全都滴到了鱼盘子里，香味传出三里路外。那滴光了油的鱼鳞呢，主动卷成五串亮晶晶的珠珠儿，新娘子顺手一圈，盘成五朵梅花，盖在鱼身子上。新娘子将这盘鱼恭恭敬敬端到公婆面前，轻声细语说：五福临门，恭请二位大人赏光。这时候婆婆的脸啊，真比挨媳妇打了还难过呢。”

老太太说到这里，听众中已是一片咂嘴之声，有赞叹新媳妇心灵手巧的，有说那做婆婆的自作自受的。老太太兀自挺一挺腰背，利市理一下新上身的一件玄色绉纱裙子，笑道：“你们听得欢愉，倒迟误我抽这一袋好烟。”

张冉在一边听了，跟着就在内心叹一口气，又欢乐又酸涩的那种味道。她拉过老太太的一只手，捂在本技艺内心，刚要接老太太的话头说句甚么，就见着她父亲张充和的主子桂子过来喊了一声：“大蜜斯，老爷请你去一趟，在大太太房里。”

张老太太咕嘟咕嘟抽完一小筒烟，拔出烟嘴把烟灰吹出去，镇静地眯缝起眼睛：“人都说做奶奶的疼孙子，我倒不一样，疼孙女更甚。如何讲？我这个孙女冉儿，站出来可不是人尖子？要多水灵有多水灵，要多灵巧有多灵巧。将来还不晓得是哪个有福分的人家得去了呢！”

目睹着张家有后，耐梅跟着也就欢乐，而后吃斋念佛，一应家事都交给慕贞，落得安逸安闲，家里上高低下都对她恭敬。

茹云笑了笑，就用手在她头顶悄悄一拍：“大人说话，小孩子只听不插嘴。”

话才说完，一只纤巧的手就伸了过来，把一架锃亮的白钢水烟袋举在老太大面前。却本来是张冉，递了水烟过来。

耐梅对这些向不细究，承诺得极是利落。

缘君听得入了神，又问道：“那厥后呢？”

耐梅住在第二进院后代来宾堂的东房里，畴前面畴昔，要颠末敞厅和书房。敞厅高大气度，传闻有人站在城墙上往城里看，除了圆光寺的巍峨古刹，另有镇长家里的西式二层洋楼，就数张家的敞厅有气度了。

大九架梁的木布局屋子，梁柱足有一个男人的腰身粗细，站在屋里昂首看横梁，就感觉脖子发酸，头晕目炫。从横梁中间垂挂下来一盏庞大的水晶吊灯，中间是八盏稍小一点的圆形吊灯，星星拥玉轮似的围着。

为了便利，下人们都喊慕贞“太太”，而在耐梅前面加上个“大”字，称“大太太”。

茹云签着缘君的手，看着张冉的风韵，心下想着，也难怪这张家老太太格外疼惜她，看起来确切是个小巧剔透的人了。

早晨如有宴饮文娱之事，九盏灯一齐开亮，敞厅里如同白天，乃至比白天更加富丽光辉。这是当年张充和在军校任上，从洋行里订购了，雇船专门装运返来的。别说在小小的吴中城，就是在上海，在北平，如此豪华的灯盏也未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