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多伦[第4页/共5页]
“没有。”小四游移道:“是甚么?”
小四求知地诘问:“这应当有讲究吗?”
他对这个天下有种模糊的冲突,但这天下仍从他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就对他敞开堆满笑容的花路——他乘坐的那一节不像车厢,像西餐厅的橱窗,一对一对的皮沙发,桌上摆了浓香的花,地上铺了寸许厚的红绒地毯,也喷了香水,一上车,香得不知该往那里走。穿燕尾服的侍从代他剪了票,领着他到坐位上,中西杂交地问他:“先生您要考飞、外恩、还是剃?”
李蜜斯哈哈大笑,说:“想甚么呢?你能住的处所,我为甚么不能住?”不由分辩,拉了他快步上楼,掏了钥匙开门,内里竟然别有洞天——本来二楼是个大通间,摆了铅印机,是个厂房的模样。又有一个楼梯通着阁楼,高低两层,互无毛病的。
但上天也总给人一点喜乐,好叫这个孽债还得不那么辛苦。
小四仓猝说:“你的衣服在箱子里,我带着了。”
一时小四洗好了出来,露生排闼一看,连瓷砖缝儿都擦洁净了,忍不住一乐,向小四道:“你翠儿姐就是嘴巴不饶人,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小四本能地推拒:“这不可。”
李蜜斯点起烟:“我早晨赶稿子,不睡觉,白日被子给我用。”
李耀希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之前还觉得金求岳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两天正愁着去哪找工人——你能认多少字了?”
“早晨你睡楼下,我去阁楼。”李耀希用筷子指墙角的行军床:“我当你们白小爷是个会办事的,本来脑筋也不清楚,看你这手提箱也装不下被子,这床被送你,我明天再去买一床。”
“我晓得防贼。”
满屋的菜香。
小四感受本身被玷辱了,仇恨地说:“欠都雅,像妖怪。”
“没甚么。”耀希收了支票,把信笺也细心收好:“他比来买卖如何?”
李蜜斯哑然发笑:“我穿戴雨衣呢。”
另有一张素笺写着:“懷筆墨誅伐之才、揚我聲名,思援舟共濟之誼、勇赴江灣。滴水之恩,湧泉難報,同仇之心,義同金蘭。子貢言偃,道有所異;懷仁懷義,其心則一,敢效先賢,各逞英才,簡儀伍佰元整,祝李君文功日進新業茂成之喜。”
钟小四被那一墙的铅字所震惊,忸捏地说:“认的未几,报纸大略能看懂。”
小四谨慎地别着扣子,说:“我晓得。”
这满清遗少的语体的确令李蜜斯哭笑不得,平时她每天抨击的就是这些旧文人,焉知金大少这剑桥博士写起信来,竟然也一股糟烂老朽的气味。
“那还是进步了呀。”耀希拍鼓掌:“归正我这边的报纸也是给工人看的,没有甚么冷僻字,明天教你排版。先用饭,我忙了一天,快饿死了。”
“我看你行李里也有两件好衣服,不过是春季的,色彩有些薄,那还是你姐姐给你买的罢?”
李蜜斯从灰蒙蒙的细雨里跑过来,对着他认了半天,一拍脑袋说:“真是你!你如何从这个口儿下来了?也不晓得先打个电话,害我在那边挤了半天,差点儿挤死。”
笑着笑着,眼眶热了。
李蜜斯高傲地在屋里兔子一样飞奔,把电灯全都拉亮。
露生颇觉好笑:“哦,还没过门呢,你就心疼了!”
“……你送我回哪儿?”
翠儿立即溜出来,见小爷往钟小四的箱子里放衣服,不由得羡慕:“这都是少爷的衣裳,没穿几次呢。”
耀希拍开她的手,也笑着答了一句洋文,小四还是听不懂。
李耀希想起金求岳口若悬河阿谁忽悠劲儿,又笑了:“这狗东西,演讲不告诉我去采访!下次碰到他,我才给他下不来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