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倾城[第1页/共3页]

他能够真是疯了，一阵一阵开枪的声音里，开炮的声音里，他如何仿佛闻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露生！人呢？！露生！”

没有人想贪这个便宜，市民们张望了数日，终究发明大事不妙，上海的混乱已非洋人的交际能够处理。无数人涌向火车站和船埠，而船埠底子没法行船，满是兵舰。慌乱的人群像禽兽一样被军队赶来赶去，在街上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中国军队和日军相互开仗，灾黎们只要四周奔逃，却又无路可走，因而大师又只好退归去。

这是参考了防震的安然知识，金求岳心想，地动都震不塌的三角区，轰炸的时候应当也是安然的。

他们俩顶着桌子，落定在墙角上，又一阵炮弹下来了，公然这里瓦片掉得少些。

求岳吻了多长时候，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吻的背后是一阵一阵枪声，飞机令人牙酸的马达声，妇孺无助的嘶喊和抽泣声，无数声音，织成狼籍人间的惶杂的巨响，像把时候也踏碎了。金求岳吻着他，活像下一秒，他们两个就再也不见了。

又是一阵轰炸，飞机就在他们头上，他们能从屋子炸破的洞穴里看到机翼的暗影，几枚炮弹落在前面不远处，灰尘飞扬。露生俄然见金求岳回过甚来，两片沾满灰尘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又有人推着他：“往北去！掉头走！”

露生又点头。

露生还是点头。

被焚的是三友实业社的堆栈, 人们聚在旅店的大堂里, 群情纷繁。这间以蜡烛和毛巾起家的实业社, 一度在海内独领风骚, 谁想到竟会遭此大祸。世人都说，这一烧下来, 三友老板只怕跳江的心也有了。

他脚下是尸身，头顶是滚滚的浓烟，而面前满是人，不知那里来的这么多的人，四周八方地喊着、跑着，有甲士大声呼喊：“往北走！不要上街！往北走！”

“别哭了好吗？怪我，没抓好你。”

求岳展开眼，看住露生，露生也看着他，炮火硝烟里，人的生离死别只在一瞬之间，他们差点就真的生离死别，幸何如之，现在终究又躲在一起，可不晓得下一分下一秒又是如何。

向那里走？他们也不晓得。他们跟着奔逃的人群，捧首遁藏天空落下的炮弹。很快地，他们见到了更多尸身、更多废墟。行李早就被挤掉了，露生甚么也顾不上，只用力抓着金求岳的手，跟着他一起疾走。走到闸北，轰炸更加狠恶，炮弹在他们面前炸开，每走一步都踏着残肢碎肉。俄然轰炸停了，六合一片沉寂，又有无数的人从废墟里探头，大师又是一阵乱跑。

露生呆立在原地，又有人推着他向前走，把他挤到路边，他握着那只手，心中是没法描述的惊骇与绝望。

大师先是张望了几天，有人还想着趁火打劫，露生这才明白，小贩所售的的确确是赃物，另有更多的赃物被便宜地叫卖起来。

露生还在堕泪，倒不是惊骇，他一时大悲，俄然又大喜，眼泪如何也止不住。求岳转头看看他，恼火地给他擦了一把脸。

环境并没有好转, 反而急转直下地恶化。到28日夜里，人们都听到日军的轰炸机重新上回旋而过，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的声响，大量兵舰在黄浦江上集结，另有航母正在开赴过来。

人们提起战役，常常只记得最血腥、最残暴、最无人道的那一章节, 而暴行产生之前, 总有很多力量推着它走到台前。大的战役有很多小的抵触来铺垫, 如同大病之前有很多小的不适警省着身材。

露生躲开他的手，仍然向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