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五个上甲[第1页/共5页]

李景隆也听得出神，说道：“宁王殿下，你说编钟要摒绝七情，照我听来，这一曲大有情味。”

这时裁判又打出“上甲”，李景隆心有不忿，嘲笑说：“老先生说得头头是道，不知上了台能得几甲？”

“妙极，妙极。”宁王抚掌感喟，“箫声沉郁，不免悲戚，这和尚一变态态，吹对劲兴洋洋，令人如沐东风，本王真是猜想不到。”

乐之扬闻声嘘声，无由严峻起来，暗里揣摩这些天的练习所得，但觉一无是处，没有一件乐器让人对劲，早知如此，就该抛开武功，经心练习乐器，现在武功有成，音乐的事却落下了。

这时曲终声歇，冲大师丢下琵琶，不顾而去，仿佛流云飞月，安闲萧洒之极。身后竹亭里窸窸窣窣一会儿，连续给出三个“甲”字。

想到这儿，忍不住看向朱微隐没的处所，但是人来人往，始终不见她的影子，乐之扬悲忿起来：“我是人，其别人也是人，你能男扮女装，当众吹奏音乐，莫非就不能堂堂正正看我一眼么？”

落羽生不置可否，宁王盯着他高低打量，眼里迷惑更浓。乐之扬也忍不住心想：“寄父常说，音乐天禀使然，总角前若不登堂入室，可说平生有望。四十岁学音乐，嘿，岂有此理？老先生本事不小，提及话来却不着边沿。”

从台上望去，朱微青衣飘然，鲜明站在人群中心，妙目盈盈，凝注望来，眉宇间透暴露不堪体贴。她身边是宁国公主的肩舆，沉香木，珍珠帘，透过莹白圆润的珍珠，绰约可见衣冠华丽的妇人。

“眇眇微躬，何敢请于九重，以烦帝聪。帝心矜兮，有感而通。既俯临于几筵，神缤纷而景从。臣虽愚蒙，鼓励欢容，上身孙之亲祖宗。酌清酒兮在钟，仰至德兮玄功。”

不到半个时候，呈现三个上甲，四周人群群情，都觉不成思议。乐之扬也迟疑起来，他专精吹笛，别的技艺并非精通，临阵磨枪练了多日，晋升的境地非常有限。本当乐道陵夷，不难浑水摸鱼，谁料鬼使神差，连出妙手，别说夺魁称雄，过第一关也不轻易。

落羽生沉默一下，叹道：“庄周梦胡蝶，胡蝶梦庄周。”宁王一愣：“甚么意义？”落羽生冷冷道：“你仔谛听听，这是人弹琵琶，还是琵琶弹人？”

眼看台上人来人去，乐之扬烦躁起来。叮，石磬敲响，寺人举起一面银牌，上面三个鎏金大字：“二十四”。

这话本是东晋谢玄答复叔父谢安，原句是：“比方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这儿谢玄有自夸王谢漂亮、上佳后辈的意义。谢安固是一代名相，谢玄厥后也成了一代名将，淝水大破苻坚、重振汉纲，将军雄武，不负当日豪言。落羽生说出这话，恰是夸奖宁王朱权资质漂亮、不辱朱家门庭。

这一来，他的眼里内心尽是朱微，再也没法专注古琴，乐律颠三倒四，讹夺持续不竭，乃至于用心拉长曲目，只想弹得越慢越好，只因弹得越久，瞥见朱微的时候就越长。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担忧：即便朱微近在面前，时候也会消逝，俨如朝露霜痕，来去无踪，不容掌控。

编钟乐律精确、法度精严，纵不决计为之，也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吹奏宫廷雅乐，再也合适不过。只见两支钟槌轻灵窜改，指东打西，无一处不精准，无一声不当帖，吹奏到妙处，铜槌瓜代来去，高低摆布驰骋，恍若数十支钟槌同时敲击数十枚编钟，钟声绵绵密密，直如龙吟天外，令民气潮顿起。乐之扬听得入迷，忍不住应和钟声轻声吟唱：

环绕沉香大轿，百余名禁军严阵以待，成心偶然地将肩舆与朱微一块儿围了起来，四周的人别说靠近，窥视一眼也难。但是乐之扬身处高台、一目了然，两人遥相对望、无所停滞。乐之扬心胸起伏，恨不得冲下台去，拉着朱微远远逃脱，天涯也好，天涯也好，找一个没人的处所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