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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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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汤问篇(2)[第1页/共3页]

甘蝇,古之善射者,彀弓而兽伏鸟下,弟子名飞卫,学射于甘蝇,而巧过其师。纪昌者,又学射于飞卫。飞卫曰:「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纪昌归,偃卧其妻之机下,以目承牵挺。二年以后,虽锥末倒眦,而不瞬也。以告飞卫。飞卫曰:「未也;必学视而后可。视小如大,视微如着,而后告我。」昌以牦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间,浸大也;三年以后,如车轮焉。以睹余物,皆丘山也。及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贯虱之心,而悬不断。以告飞卫。飞卫高蹈拊膺曰:「汝得之矣!」纪昌既尽卫之术,计天下之敌己者,一人罢了;乃行刺飞卫。相遇于野,二人交射;中路矢锋相触,而坠于地,而尘不扬。飞卫之矢先穷。纪昌遗一矢;既发,飞卫以棘刺之端扞之,而无差焉。因而二子泣而投弓,相拜于涂,请为父子。克臂以誓,不得告术于人。

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扁鹊治之。既同愈。谓公扈齐婴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齐婴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遂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因而公扈反齐婴之室,而有其老婆;老婆弗识。齐婴亦反公扈之室,有其老婆;老婆亦弗识。二室因相与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

均,天下之至理也,连于形物亦然。均发均县,轻重而发绝,发不均也。均也,其绝也莫绝。人觉得不然,自有知其然者也。詹何故独茧丝为纶,芒针为钩,荆筱为竿,剖粒为饵,引盈车之鱼,于百仞之渊、汨流当中;纶不断,钩不伸,竿不挠。楚王闻而异之,召问其故。詹何曰:「臣闻先大夫之言,蒲且子之弋也,弱弓纤缴,乘风振之,连双鸧于青云之际。用心专,脱手均也。臣因其事,放而学钓。五年始尽其道。当臣之临河持竿,心无杂虑,唯鱼之念;投纶沈钩,手无轻重,物莫能乱。鱼见臣之钩饵,犹沈埃聚沫,吞之不疑。以是能以弱制强,以轻致重也。大王治国诚能若此,则天下可运于一握,将亦奚事哉?」楚王曰:「善。」

伯牙善鼓琴,锺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锺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锺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锺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锺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设想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谭乃谢求反,毕生不敢言归。秦青顾谓其友曰:「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断,摆布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发之。故雍门之人至今善歌哭,效娥之遗声。」

匏巴鼓琴而鸟舞鱼跃,郑师文闻之,弃家从师襄游。柱指钧弦,三年不成章。师襄曰:「子能够归矣。」师文舍其琴,叹曰:「文非弦之不能钧,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该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且小假之,以观厥后。」无多少,复见师襄。师襄曰:「子之琴何如?」师文曰:「得之矣。请尝试之。」因而当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冷风忽至,草木成实。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夹锺,温风徐回,草木发荣。当夏而叩羽弦以召黄钟,霜雪交下,川池暴冱。及冬而叩征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将终,命宫而总四弦,则景风翔,庆云浮,甘露降,澧泉涌。师襄乃抚心高蹈曰:「微矣!子之弹也!虽师旷之清角,邹衍之吹律,亡以加上。彼将挟琴执管而从子以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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