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金散尽(十二)[第2页/共3页]
贺遂管事每日绞尽脑汁翻出些事由来同她说话。前日才问过她可要在正屋背面的小园子里摆放应季随景的菊花,昨日又问她精华昔日住的屋子是否要换上寒天悬的夹层帷幔。
他昂首望望檐廊顶下的燕巢,燕子早已飞走越冬去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燕巢。呆了半晌,贺岁管事不觉幽幽感喟,这空巢便如这空荡荡寥寂寥的宅子。半天也惊不起一声响动。
她没法,只得绕着唐国公府盘桓了两圈,几个角门皆教她叩喊过,不是无人应对,便只推说不知的。她怏怏地往南市康三郎的酒坊去,楼下的铺面内的胡姬瞧见她来,忙笑迎上前号召,“七娘来了么。”
“皆走尽了,只剩几个看管的,其他一概不知!”那老仆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的手臂,冷冷地撂下一句,便砰地关拢了小窗,任如何叫也再不肯出来发言。
翌日,开坊门的鼓声才响过第二遍,贺遂管事便被催促着开宅门,他借着模糊透出的天光,揉了揉尚未全醒的眼,却见穆清又是一副出远门的胡人装束,将他唬得立时醒透。“娘子又要走么?要往那边去?”
惟坊道深处的杜宅,一派沉寂。贺遂管事一如既往地在宅内转圈,高傲门口,到二门院子,两侧配房一一验看过。再往里头前院转过,扫去散碎早落的黄叶,捞去院内两方塘中掉落的焦枯桂子。随后踏上曲桥至内院瞧一瞧广漠水塘内莲叶又残了多少,顺手拔下近前的几支莲蓬。
一月前,回是回了,却只阿郎单身一人,显着颓废低沉。他不敢过问。 如何娘子未回,只见阿郎在家中独住了三日,不笑也不言语,日日往窖中取酒去,及夜便坐于檐廊下临水的半榻上。自斟自饮至半夜今后,便在半榻上睡了。
他安知穆清脸上乍现笑意,全赖了她此时拿定的主张。一条条道皆被堵身后,她原觉得再没法可施了,默想了几日,忽又有了主张,心下一时畅快了很多。
待他忙完这一遭,正要往正屋去找穆清,曲桥上行及一半,便见她黯然独坐于檐廊下的半榻上,痴痴望着残荷发怔。走到近前,才看清她满脸的空落,方才另有两团火苗燃着的眼眸,已然暗澹暗淡,映着死水普通的沉寂。
说着便要关拢那扇小窗,穆清忙以手架隔住,“老丈当真不知么?敢问府中另有何人在?”
穆清胡乱点头酬酢,跟着胡姬进了店铺,酒坊的运营日渐淡下去,店内无甚客,她往里头瞧了瞧,问道:“康三郎呢?”
贺遂管事从那两名护院处大略晓得了些,重重叹道:“只知是随唐国公走了,往哪处,阿郎执意不教我知。”
这日中秋,太阳早无了骄悍气,到了午后,便渐绵软下来,轻柔地铺洒一地。
恰是娘子的嗓音。贺遂管事仓猝拔栓去锁,重将大门翻开。门外鲜明站着自家娘子,身后跟着两名不了解的,侍卫模样的男人,带着三匹呼哧大喘的马。惊得贺遂管事一时塞了舌头似的,不知要说甚么好。
穆清转头望了望他,“贺遂兆人在那边?”
东都的东城门因接着驿道,常日里商客来往最为纷攘。城门下大石铺就的官道宽广平整,出城和入城的商队,多在此驻留待戍卫验查通关,常常一等便要个把时候,行商闲等无事,便在城楼下闲谈磕牙,互通动静。
见她有了笑模样,贺遂管事多少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连声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