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揭竿而起(九)[第1页/共3页]
直到整小我闷头淹没入散着淡淡艾蓬香气的净水中,她才感觉本身身上的血腥味退散了去,仔细心细地洗了头发,搓开辟丝几次嗅闻过,确认了没甚么气味方才罢休。阿柳在一边闷头瞧了她好久,问她只说是在城外遭了贼寇,厮杀一场沾了血气,教人感觉恶心,又叮咛阿柳将那身湖绿色的胡袍拿出去弃了。
“原是我年青不懂事,又非常着紧姊姊,怕贺遂兆对姊姊有所不敬,才多此一问,姊姊莫要多心。”长孙氏算得是个心窍小巧的,乍一听穆清的口气,忙一句一个姊姊,拂过话头去。马车突然停驻,她支开窗格,向外瞧了瞧,“哟,顾姊姊到了。”
李世民自黑暗中徐行走出,同他站在一处,瞧着那些板车上的尸首,“靠这些,便能教那六万人服了么?”
“骇怕,怎会不怕。”穆贫寒笑笑,“见多几次,惯了便无惧了。犹记得初次见殛毙,便是夫人婚仪过后,往金城郡去的途中……当时,我远不如夫人这般平静忍耐,立时便唬懵了,转动不得,瘫软着坐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极是狼狈。”
阿柳还待要细问,听她这么一句,顿时闭了口,约莫也能猜想到些。闲坐了一会子,忽想起甚么来,未开口先笑眯了眼,“晌午有人送了口信来,说阿郎约莫明日暮时随军入城。”
杜如晦背负动手,站立在这一溜的板车前怔怔立了好一阵,黑暗中忽有人出声道:“父亲还是对峙要效仿杨广行事么?”
贺遂兆伸了手到面前,若不是方才承接的那一滴眼泪尚在他的食指指背上未干透,他倒真要迷惑刚才她哀哀抽泣的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在她入密林前地上到处横躺着饥民的尸首,起码大多还是全尸,千余铁骑踏过,现在再看肢体残破,脑髓迸裂,血肉恍惚的与地盘融在一处。
若不是方才阿月亦说吃不进食,只想些酸冷的,阿柳指不定要狐疑穆清是否有了喜信,眼下她只暗自嘀咕,“怎的一个个皆不思饭食,到底是遭了甚么了。”
穆清带着阿月快步走回宅中,一进门便吃紧唤阿柳取干艾叶煮水要沐浴,她不进屋也不准阿月进屋,只在院中坐着,候着沐浴。
“你要呆驻于此瞧这骇人景象到几时?还不快遣人清算了这一地糟烂,另再安排些人先将长孙夫人送回城中。”穆清在他身后淡然道,声音中的镇静哀惧全然消逝,仿佛在她举袖拭泪的时候,一同干清干净地擦拭了去。
唐国公却万分舍不得这六万人马,执意要私昧下,且不说中间夹着一个虎贲郎将王威,一言一行皆在他督视之下,便是有体例瞒过王威,也得要这六万人众肯降服了才可行。杜如晦抱定了主张不肯再白花操心机,只随了唐国公的意义便是了。
明日便要入城,这六万不肯降服的却教唐国公头痛了一起。按着杜如晦的主张,既不能使之服,便弃之不消,尽管扣押着,遣人往东都皇城去讨要个主张,跟着朝堂的意义来措置,该坑埋便坑埋了,该斩杀便斩杀了,该押送至东都充作兵役的便押送了去。
“这是为何?”李世民惊问。
身后尖叫声连连响起,她转头望去,贺遂兆正亲领着一众内眷仆妇从林中走出,一面走一面向两旁划拉开尸首残体,辟出一条道来。有几个怯懦怯懦的已然不能自行站立,另有男丁家仆架扶着在走在背面。
贺遂兆一时不知该做些甚么,亦不知要说甚么,带着马缰怔立在原地。
长孙氏无声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半晌,又提起话来问道:“我见顾姊姊平静安闲,那,那惨象……当真无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