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俟君莲叶间(一)[第1页/共3页]
刘敖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遴选着说话说:“栖月坊的动静,薛举父在西北擅自蓄养兵马,破钞庞大。薛大郎是个莽夫,薛家的商事现在就都由二娘摒挡着,人皆说她是西北商道上的一霸,凡是经过金城关的商客,遵循所带货色总价的成抽头,若所带的是布帛盐粒,便要提到五成,以此来扶养兵马的开消。”
俟君莲叶间(一)
穆清顿时恍然,难怪如此眼熟,原是贺遂管事之,她低头颔算是答过礼,请他入坐。“鄙人自东莱郡回,特来替杜兄传个安然,还请顾夫人放宽解,他在那地统统尽好,事事顺利。”听了这话,穆清从胸中深深出了一口气,整小我瘫坐在锦靠里。
隔间内访客尚未到,她闭眼端坐在案前,尽力压抑胸中涌动的严峻忐忑。未几时,门上有人轻叩了几声,旋即隔门被谨慎地移开,穆清站起家,面前一张陌生却又模糊透着熟谙的脸,目光轻浮中藏着锋利,肆意地谛视着她。
除却上元节那日,康郎的酒坊穆清还是头一次拜访,正逢中午大市,楼下人来人往未曾停歇,有乐坊的人来采买晚间要用的酒的,有高门大户人家的管事前来购置家中所需的,亦有呼朋唤友喝酒作乐的,杂役胡女来往穿越此中。穆清戴着帷帽,低头悄无声气地往楼上走去,康郎引着她到了一间隔间,形似江都栖月居中杜如晦经常携她去的那间,处所略大,隔间内仍有四周鲛绡围屏,她心内甚是对劲,康郎公然取信,花了心机替她置备了这一处。
穆清沉默,虽看不到她脸上有何窜改,但刘敖清楚她缘何沉默,不觉在心中又叹了一回杜如晦良苦至深。隔了很久,她才幽然出了一口气,“那便,统统如常,还是要劳烦刘管事操心打理。七娘年纪小,并不经事,有甚措置不当之处,终须刘管事多教着些。”刘敖谦恭地点点头,说了几句定当经心极力的话。
“杜兄刚见了那自称知世郎的王薄,将歌谣送与他,便值天子征发民夫运粮往卢河、怀远二镇,运粮的民夫饿死过半,半夜忽闻得夫人所作之歌,心胸悲惨气愤,抢了粮便四散了。待余粮抵仓时,仅剩了四成,那郡的长史不敢担责,竟在粮中掺拌了砂石枯草,米价原就腾贵,那长史要价四钱一石,强要姓买了去,他好换钱再去购粮交差,这便绝了姓的活了。适时有人传唱歌谣,那些常日里尚能循分守己的姓激奋而起,竟击杀了长史,凡是拿得动锄头的一厮杀,皆奔了叛军去。跑不动的一些老弱妇孺不幸遭了连坐扑杀。眼下辽东到处能见骸骨相叠的气象,天一热便恶臭飘荡。”贺遂兆细述着东莱郡的景象,穆清听得心悸,短短几句的歌谣,原只为挑逗民气,从未想过如此敏捷地成了直戳民气窝的利器,她仿若能见莽夫吼怒厮拼,血水四溅的气象,而她与杜如晦所作的歌,就如同一块砸入血湖的大石,湛起层层血腥。不由令她浑身一凛,腾起一股寒意,冷着一张脸再不敢往下细想。
穆清无法地悄悄感喟,“残暴至此,也无怪乎世人非议。”她自想着庾立亦在金城郡为长史,对顾二娘的手腕定是晓得的,怎说也是沾亲带故的,论着旧情,也该多规劝着些,免获咎孽深重不成自救。想到庾立,又蓦地想起,自安居东都以来,病了一场,伤了一场,连日忙于一应琐事,竟未得空惦记及他,心下少不得一番五味杂陈。再转念,或许他过得很好,以他的才貌,找一个情坚不移的女联袂共渡并驳诘事。如许想她才渐觉放心。
自杜如晦走后,穆清足晃神了五日,一时失了主张,竟不知该做些甚么好,每日不过在廊下临水看书,幸而骨气尚好,暖风熏得人生了醉意,不致教民气寒意冷。她每日廊下翻看书册,阿柳就陪在一边做些针黹,见她怠倦掩卷时便适时地与她说说话,闲谈一阵,好解了她的思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