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李代桃僵(二十一)[第1页/共4页]
阿柳正听得莫名不已,却见她扎挣着自床榻上站起家,撩起帔帛一角,自拭了眼泪,再开口时,声音中已不见了哭腔,“阿柳,我自会梳洗,这边不必你照顾。你且记取两桩事,头一桩,出去找个稳扎的小厮,请赵医士过府一叙,如有人禁止,只说是我急火攻心,身子受不住,请他速来,牢记要紧。再一桩,你与杜齐二人,将府内仆婢尽数集合,有情愿出去的,发还身契,予些钱银,放了良。不肯走的,再另作安设。”她调子非常沉稳,方才那一场恸哭好似从不存在。
“七娘?”
穆清在宅子里游魂似地漫无目标地走了一圈,杜构杜荷兄弟二人的小院子还亮着灯,遭遇突变,繁华繁华梦猝然教人砸碎,只怕他们内心也不好过,杜如晦现在虽是他们的父亲,他的存亡荣辱,约莫他们也并不非常在心。
等了她半刻,仍不见她出声,贺遂兆知她因面前的难境,心境必定不宁,当下也未几言,只闭了口,悄悄地伴着她坐看雨丝在石灯忽闪的火光下飘落,沉着在檐廊下渐渐流转。
贺遂兆见她果然肯踏上石阶。不觉一愣神。又蓦地反应过来,仓猝拂下肩头披着的一袭单袍,略一折叠。铺在身边的石阶上。“夜凉如水,细心受了冷气。”
穆清转回身子。一来现在她确是无处可去,二来太子设伏的事她无人好商讨,贺遂兆瞧着虽不着调,倒是能足信的。因而她徐行向他走去。
隔了很久,一声颤悠悠的感喟从她喉咙里吐出,仿佛一根弦线,在贺遂兆心底的血肉中拉动,使得他一阵发闷的绞痛。“你可知……”她将满脸的痛苦埋在手肘内侧,“他要撇开我,单独一人去赴险。”
贺遂兆敛去才浮上的一丝笑,正色道:“杜兄说你定不会依从,再三嘱托于我,倘若你果然要跟从他出城,便由我击倒了你,妥当安设。原不该使你晓得,只是,只是……我另有体例使你二人皆能安然出城,怎奈杜兄执意不肯……”
春季凌晨的冷风透过窗棂直吹进屋,穆清猛地一个激灵自床榻上坐起,翻开身上的薄衾,呆呆地在榻上坐了半刻,尽力地回想昨晚的梦境。
赴险?这那里是赴险,清楚就是赴难。那个不知毗沙门死士人数未几,却个个狠绝如毒蜂,便是秦王的玄甲军,亦一定能与之对抗,更不必说他所统的那些个死士了,赤胆忠心不足,凶横恶毒却远不如。
穆清乖顺地点点头,执起筷箸,埋头吃起汤饼来,只是这汤饼在她口中,全然尝不出是甚么滋味,只顾着一口一口艰巨地往下吞咽。
半夜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丝稀少狼藉,打不湿空中屋顶,却略崩溃味连日的秋燥。
贺遂兆忙站起家,“并无妨事,常日相请不着,既偶遇了。还敢请夫人赏个脸面……”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空出的一侧石阶。
阿柳初时被她一惊,半晌方回了魂,抚着她混乱的发丝软语安抚,模糊听得她道:“……只怕他此生都要怨怪于我……”又过了片时,她仿佛已哭尽了力量,发不出甚么声响来,只要眼泪在脸颊上不竭地往下淌。末端,她自语普通地低喃了一句,“罢了,只要他后半生能安然顺利,怨也罢,恨也罢,我受着便是了。”
“七娘,醒了么?”阿柳自外头出去,将手中的铜盆摆放在盆架上,撩开随风拂动的软罗帷幔,暴露一张蕉萃暗澹的脸。“天蒙亮时阿郎唤我来守着,他进屋瞧过,只说你还睡着,不教我吵醒你,又往书房去了。”
“杜兄或自有他的摆设策画……”这话他本身都觉着惨白,遂只说了一半,摇着头再说不下去,偏头正瞧见火光将她脸颊大将将划过的一道泪水映成了血普通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