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茫茫大梦(九)[第1页/共4页]
阿柳愣了一息,转头望院内瞥了一眼,方游移着低声回道:“不就在院中么,能有甚么事?不过是圣上唤住了七娘问几句话,这……”
李世民的目光超出世人。落在了穆清身上,穆清忙上前欲要伏拜。李世民摆了摆手,含笑道:“本日祭奠先母,不拘礼,又是在寺中,朕不受拜,这礼便罢了。”
殿内的氛围如同绷紧的细绳,饶是如此,穆清听高密长公主如是一说,内心仍忍不住暗自好笑,如许的问话,教她们如何作答?侍佛,供奉天子生母灵位。替天子及天下百姓祈福,这三桩,只拿任一桩来问,难不成她们还敢说句不原意么?
另五人纷繁跪地,不肯说情愿,亦不敢回不肯,个个心急如焚,一时沉默俱不知该如何作答。“圣上向来信奉佛教,你们一心向佛又是功德,决然不会是以非难。你们尽管放心说便是了。”穆清轻声催了一遍。
穆清忍不住浑身一颤抖,脑中无端地忆起袁天罡的话,旁的话都记得不甚清楚,唯独“粉身碎骨”几个字,在她脑中震得清脆。
穆清扭头窥了一眼杜如晦的面色,他只在怔怔入迷,似是未将车夫的碎语闲话听入耳中。(未完待续。)
一语既出,殿内鸦雀无声,几息间静得教人堵塞。穆清偷眼望去,但见李世民稍显吃惊,面色尚算安静。他身边的长孙氏亦神情亦无大变,身子却微微前倾,一手在膝上握成了拳。再看丹娘等人,惊得尚未回过魂来,倒辨不出内心的主张。
穆清该膜拜为屈膝礼,庄持重重地行过礼。
内监与杜如晦原是旧识,不忍见穆清受难,正暗里焦心,想总要觅个别例布告了院外的杜如晦才好。李世民身背后的拳头却渐渐松开了,他俄然轻叹道:“公然是精华一贯的做派。”口气略显颓废,仿佛短了几分力量似的。
辰初,有羽林郎前来开道,拥着一名内监将整条到巡查了一圈。寺内钟鼓低鸣,法器相撞之声迭起,高密长公主与披挂划一的慧通尼师亲率了寺中尼众分两列候迎圣驾。穆清只领着阿柳与丹娘等人于寺门边角肃立。
李世民冷声道:“你本日在殿上耍弄的招数,莫当朕不发觉。不过是几个宫婢,随你玩弄就是了。我知你惯弄手腕,心机繁多,只在家宅后院耍便罢了。倘或有朝一日你竟敢置喙朝堂政事,探手后宫内苑,休要怨怪我不怀昔日情分。”
穆清面作难堪,悄悄柔柔的嗓音顷刻突破殿内的沉寂,“这……却要如何是好?按说小娘子故意向佛,本是极好的事,只是,只是……”
少顷车驾辚辚,马铃铛铛,浩浩大荡的卤薄步队从大道的那一头挪了过来。帝后驾辇抢先,背面跟着绛紫绯红茶青石青各色的官僚,并内监宫婢们,好大步地。
穆清不由向后动了动脚,想退开半步,却又不敢解缆子,只低头禀道:“陛下再问百次,妾身亦无从提及。非是妾身不肯说,实在是精华并未落葬。精华向来不拘,何必要以那方寸之地长生永久地拘住她?精华不肯,妾身亦不肯。故使烈火焚之,令其四散飞扬了去,自此永不受锢。”
帝后在上首落座,俯垂殿下,由身边的内监宣了犒赏。慧通自不必说,但因削发人受了具足戒,不近财帛,便只赏了四时僧袍等用物,另贝叶经一匣供奉着。高密长公主却一味只说思念先皇后,只求心愿得尽,并不肯受赏,便也作罢了。
杜如晦料算得一丝不错。李世民负手而立,不看穆清一眼,他的问话出口已有几息的工夫,穆清紧闭着嘴唇还是不答。一旁的内监跟着他光阴久了,不消昂首便能感知到天子胸前蕴起的一团肝火,他忙小声提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一座小小的坟茔,顾夫人莫再瞒藏遁藏,还是快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