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人心所归（五）[第1页/共2页]

显见阿柳也被这股子香气吸引来，探头出厢外四周望望，悠悠道：“快是到裹角黍的时节了罢。”说着猛地吸吸鼻子，欢畅地同穆清道：“七娘可曾记得旧年在余杭过的端五？阖府高低皆要裹角黍，艾青的，蜜枣的，白玉的，豆泥火腿的，另有七娘最不肯吃的肉脯角黍。”

既人都已到齐备了，时已过卯正，世人便皆各自行动起来。穆清与阿柳还是坐车，杜如晦与苏副尉骑马在背面跟着，十名亲兵散入车夫群中，押送着车队。

时已至春夏瓜代之际，天气明朗，出得城没多远，路边已是一片新绿。穆清亦好久未曾安下过闲心，忽教暖风一吹，浑身满脸的花草香气，煦暖欲醉。她撩开帘幔，钻出车厢，坐在车外深深吸了几口气，暖风中似带着股草药暗香。偶一低头才瞧见，车辙上尽是被碾压烂的艾叶，暗香便是从这上头来的，这倒提示了她，原是端五将近了。

苏副尉沉吟了一刻，显得有些无措，“下官该如何说话，口头轻重，还请顾娘子明示。”

就在他太虚神游转眼的工夫，头里几辆马车已出了城门，张长史一慌神，忙召过跟从他来的小厮，叮咛了他稍后随上，跟出城三十里，看他们究竟是浅显商贾，还是另有所谋。

张长史愈想愈是对劲，仿佛已经看到了朝廷颁来的嘉奖，浮想着他熬到这把年事，终得封妻荫子的场面，不觉脸上漾起几分笑意，身边的兵丁见他神智出窍的模样，也不知他笑些甚么，又不好插嘴打断他，只得在一边连嗽几声，方才拽回这位长史的神思。

穆清怕他严峻不成事，便微微一笑，换了称呼道：“苏大哥直去无妨，去了只说是奉了军命备办军中夏衣，将我们的端方细说与他知，略略地摆一摆官威，料定那边正必是恭敬共同的，便请他尽快调集了村中农妇。余下的待我随后到了再议。”

那苏副尉倒不轻视她是个女子，一脸的心领神会，口中连连歉声应了，直起家，加了一鞭子，策马先行了。穆清偶一偏目光，见杜如晦正于后侧含笑谛视着她，世人面前，瞧得她一下薄了面皮，竟微微有些脸红起来。

苏副尉引着穆清上了那高台，那边正自她与杜如晦从谷场另一端行来，便一起瞧着他俩，见她二人穿着佩饰皆素净淡色，那架式却非同普通，又见苏副尉恭敬相迎，心下便猜想这二人必不是个平常的，须得谨慎服侍。到了近前才觉这女子容色端丽，气质天成，素朴的裙钗，做工竟是极详确的。穆清面含七分笑，向他盈盈一礼，却把里正惊了一惊，不敢回礼，更不敢伸手去搀扶。

卯正时分，坊市间行走的人未几，不过是应卯的官家人，宅院中一早出来往市中去采买的家仆。见着那么很多车，装载了那很多板木箱子，一辆接一辆的往城门行去，不免起了猎奇，三三两两探头张望。见赶车的俱是行商打扮，再看穆清所坐的马车，依格式装潢来看，亦是个殷实商客，也不敷为怪，故路上行人只看望两三回，也就只当平常商客罢了。

兵丁探头尽力睁眼瞧了半晌，踌躇道：“仿如果，又不全似。”

约莫行了一个时候，前头便是一个大村庄，穆清请过苏副尉，低声与他道：“我们这一行中，只苏副尉是端庄有官阶的，乡野之人俱畏官，不若请苏副尉先去同里正言语一声，显出官中信物来，镇在先头。”

张长史拉过他，自往垛口上看望，怎奈眼神实在不济，只模糊感觉杜如晦的身形甚是熟谙，贰心内暗自嘀咕，这李家的二郎一起杀将过来，连剿带收，手中聚了不下五万的兵将，年纪悄悄手握重兵，又逢乱世，不免不生出些骄狂来，谁能保他对朝廷仍旧是忠贞不二的？凡是有些微行动，皆是非常，囫囵个儿地往上报了，若无谋逆之意，那便是他身为一方长史谨慎谨慎，若偏巧李二郎真有异想，岂不是奇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