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秋水【十七】[第3页/共5页]
宫中的七夕实在非常热烈,除了“乞巧”,循例在清畅阁赐宴诸亲王、公主。宫中饮宴,天然是列举奇珍,歌舞升平。这日天子似很有兴趣,特命昭仪吴氏鼓瑟,唱了一曲新词,博得彩声一片。如霜的性子素不耐久坐,起家换衣。不想入得后殿去,程远却悄悄上前禀报:“娘娘,承毓宫派人来讲晴妃娘娘不大好,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明眸清澈得几近能够倒映出人影,天子似是悄悄吸了口气,那双眸子却如含着水意,只是定定地瞧着天子。
赵有智承诺了一声,刚退至门侧,如霜忽又一笑,叫住了他:“如果皇上忘了问起我,公公可莫也健忘了。”
程远只觉如蒙大赦,忙服侍她上辇。夜中风冷,吹得那梧桐枝叶簌簌有声,内官们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如霜的衣袖亦被风吹得扬起,在夜色中如玄色的蝶,展开巨大富丽的双翅。
赵有智笑嘻嘻道:“娘娘这话说的,奴婢千万不敢。”
逐霞有些茫然地俯视着那些亭亭玉立的少女,坐在如许高远的殿堂深处,仿佛跟她们隔着很远很远。天涯宫门深似海,如霜伸出扇柄,玩着架上的鹦鹉,嘴角还是含着那缕似笑非笑:“他让你来——你本身可曾想好了?”金笼架上的鹦鹉“呱”地怪叫了一声,扑扑地扇起翅膀来。轻风带起她鬓侧的碎发,那一顷刻逐霞看到她刻画精美的眉峰,仿佛春山般淡逸悠远,微微蹙起。
歌声清冷如风,传入耳中,令民气神俱爽,天子心口堵着的气垂垂平了,赵有智出去,见他神采稍缓,笑嘻嘻地请了个安:“万岁爷,是名应选的秀女,方入了宫,还不懂端方,并不知御驾在此,以是才肆意鼓噪。奴婢已经将她带过来了,皇上要不要见一见?”
步辇行得极快,她回过甚去,景秀宫已经垂垂埋没在浓厚的夜色里,月光昏黄,勾画出连缀宫殿的表面,仿佛小山的影,一重重,叠叠幢幢在视野里。
夜已深了,宫中甬道为露水浸润,在月色下似水银铺就普通。如霜心机重重,却听内官们的脚步声惊起枝上的宿鸟,唧一声飞往月影深处去了。不觉昂首一望,只见宫墙深深,几株梧桐树高过墙头,枝叶疏疏,映着一钩秋月。这一带宫室规制极是宏伟,月色下只见一重重金色的兽脊,冷冷映着月色,四下寂然无声,连灯火都没有一星半点,格外叫人感觉疏冷凄清。如霜因而问:“这是甚么处所?”
扶辇的程远支支吾吾,如霜晓得宫中有很多犯讳讳的处所,但她的性子,夙来执意,程远只得答:“回禀娘娘,这里是景秀宫。”
如霜不语,程远直挺挺地跪在那边,道:“娘娘如果现在要出来,奴婢也不敢劝止,请娘娘三思。”
如霜无穷慵懒地浅笑,因为主持大典,以是穿了大红翟衣,金丝刺绣的霞帔上垂下富丽的流苏,极长的凤尾图案,一向迤逦至裙。袖口亦有繁复的金丝刺绣,两寸来阔的堆绣花边,微微暴露十指尖尖,指甲上凤仙花染出的红痕被翟衣的红一衬,淡得像是片极薄极脆的淡红琉璃瓦。
“是。”
程远直惊出了一身盗汗:“娘娘!”
她叮咛:“住辇。”
“逐霞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是类似么?
统统都像是经心排好的折子戏,起承转合,唱念作打,连一步也错不得,她顺顺铛铛做为了昭仪吴氏,极尽恩宠,天子凝睇她的目光,老是暖和安静,仿佛好久之前,就已经与她相知相守。
如霜刚换了衣裳,正在梳头,乌黑如流云的长发,顺着烟霞色的裳裙逶迤垂下。赵有智躬身施礼:“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