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烤红苕[第2页/共3页]
二少爷傅云章之名,如雷贯耳。
家仆张了张嘴,想说甚么,傅云章轻扫他一眼,家仆立即垂下头,冷静退开。
几个妇人抢着搬椅子,几个把火盆挪到老妇人身前,剩下的一拥而上,争着去搀扶老妇人。
傅云英吃完烤红苕,拿出绸手帕擦手。
傅云英点头轻叹,这些妇人明显被族老们忽悠过,觉得族里有一座贞节牌坊是件很光荣的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宦海上也是如此,读书人如果有一副好边幅,最后殿试时比别人更轻易获得皇上的喜爱。崔南轩当年高中探花,闻喜宴上先帝看他风采翩翩,惊为天人,立即破格授予他官职,倒把老态龙钟的状元爷姚文达给萧瑟了,乃至于厥后姚文达和崔南轩的干系一向不如何和谐。
她昨晚刚拿傅云章恐吓九哥傅云启,第二天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少爷,想想还挺好玩的。
傅云英谢过十八婶。烤好的红苕又香又软又热又甜,她一小口一小口渐渐吃着,不知如何俄然想到上辈子第一次吃到红苕时的景象。
傅四老爷神采顿时变了,体贴道:“大冷的天,可别冻着了,你身子不好,早点进屋去。”
陈老太太的丈夫病亡后,荆钗布裙,不饰脂粉,长年累月闭门不出,含辛茹苦将遗腹子傅云章拉扯长大,供他读书进举。现在傅云章出息了,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举人老爷,说话比乡老、乡贤和县里的秀才们更有分量,族里为陈老太太求一座贞节牌坊是迟早的事。
配房中的女眷们围着苏娘子探听请立牌坊的事。苏娘子带着一双后代投奔傅三老爷度日,她儿子苏桐才学出众,来岁开春要了局。她孀妇赋闲的,经常陪傅三太太说话解闷,动静通达。
身份职位、万贯钱钞,傅云章都有了,可惜他年纪太轻,不敷以服众。陈老太太要给儿子找个好帮手,眼下傅四老爷仿佛是族中永字辈里最夺目无能的一名,极有能够代替族老的位子,陈老太太才会找到他。
配房里的妇人们骇怪万分。
傅四老爷平生最崇拜读书人,傅云章固然是他的后辈,他却很少直呼傅云章的名字,每次提起他要么是“举人老爷”,要么是“二少爷”。他满脸带笑,催促傅云英,“英姐,这是你二哥哥,快叫人。”
傅云章微微一笑。
傅云英顿了一下,二哥哥实在叫不出口,只好含混喊一声:“二哥。”
女眷们愣了一瞬,不约而同跳起来,堆起满脸笑,“老太太来了,老太过分来坐。”
说完,他又朝傅云章鞠了个躬,“二少爷,老太太让您一道出来。”
傅云英坐在小杌子上,双手捧着烤红苕,持续吃她的。
傅云章单手握拳,悄悄咳了一声。
女眷们不幸她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又看她年纪虽小,却气度安闲,不慌不忙,内心更加喜好。
族里的媳妇一大半是乡间人,说话带着浓厚的乡音。
傅云章虚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四叔,请。”
十八婶用火钳扒开炉灰,夹起一枚烤熟的红苕剥给她吃,“怪冷的,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哪家宗族有贞节牌坊,确切无益于族中的小官人和小娘子嫁娶。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宦人家最重名声,说不定会看在牌坊的份上放下身材和傅家攀亲,但是牌坊同时也是一副桎梏,紧紧监禁族中妇人的言行举止。
崔南轩的母亲和陈老太太一样,也是节妇。他考中探花后,为表扬崔母忠贞不二,官府准予崔家请修贞节牌坊的要求。崔氏宗族兴高采烈,划出两百亩上好的肥田作为族产,每月发放银米扶养族中的孀妇孤儿。这本是功德,但成果却变成不幸,厥后两年,本地蓦地多出几十个为夫殉节的节妇,此中一半是被公婆或者族里人逼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