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鹃[第1页/共4页]

薛泓碧怔怔地看她。

薛泓碧越想就越感觉前路盘曲，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还稚嫩的背脊撑不住这些重担，还没站起就要先被压弯。

好半天，他才低下头，喃喃道：“那你为甚么要养我呢？”

他本年十三，按理说还是个大孩子，可杜三娘从未真正把他当个小孩，天然也不成怜他，寒声问道：“你是如何碰到傅渊渟的？”

杜三娘只给了他两条路，要么留在她身边持续做个好儿子，今后立室立业安然度日，要么……他现在走出这个门，与她恩断义绝。

武林吵嘴两道对峙多年，此次发告终合追杀令，对于傅渊渟这魔头，不管王谢朴重还是邪魔外道，大家得而诛之，若得人头在手，当邀天下豪杰共唾之！

话音未落，杜三娘的巴掌已经打在了他脸上。

新帝即位，不但方才安定的北疆再刮风云，东海、西域等地也波澜频生，内忧内乱共同侵袭风雨飘摇的大靖江山，幸而萧太后虽为女流，政见手腕涓滴不逊于人，以庞大的家属权势为后盾，结合忠臣良将抗内奸、肃朝堂，堪堪稳住大靖鼎祚，也是以与贪墨弄权之流势成水火，何如其权势盘根错节，难以肃除。

掐死这个让她心软的小孩持续做冷血无情的杀手，亦或者为这孩子金盆洗手，尽力假装一个双手洁净的母亲。

倘若薛泓碧在场，必然会大惊失容，因为这不速之客竟是当晚在赌坊大发淫威的陆老爷，此时他笑眯眯地坐在杜三娘身边，不见了那股奸商气，反而有些高深莫测。

“我不是你娘。”像是怕他听不清，杜三娘又反复了一遍，“我不是你娘。”

薛泓碧僵着身材，半天赋哑着嗓子问道：“那我如果去找他，还能做你儿子吗？”

薛泓碧下认识地回想，杜三娘貌美性烈，贪酒好赌，虽有一身好技艺却少脱手，遇事从心能躲就躲，喜好读那些不着调的怪诞话本，为人处世八面小巧，只要她情愿，就没有不喜好她的男男女女，可她看似好说话，实则心冷如铁，对外人都有种不屑一顾的冷淡。

因而，他沉默了好久，轻声问道：“那么，我娘是甚么模样的？”

永安七年，丞相宋元昭借北疆互市便当私通乌勒，后者背弃盟约再扰边关，合法雄师开赴北疆、中都内虚之际，宋元昭趁机逼宫篡位，几乎就改朝换代，所幸狼子野心功亏一篑，宋元昭因犯谋逆连累九族，权奸党派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换得大靖这十二年承平乱世。

这一巴掌分歧于前次，用尽杜三娘仅剩的力量，直接打得他趴在地上，脸上都不觉疼辣，只要面前发黑耳朵嗡鸣，脑筋里满是浆糊，好半天赋缓过气。

杜三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直到少年的身影完整消逝，她那强装的轻松无谓才垮了下去，如同一具坐着的尸身，暮气沉沉。

但是，补天宗虽易主，傅渊渟的亲信部属也被搏斗一空，这合该千刀万剐的祸首祸首却逃出重围，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杜三娘用手比划了一下，“刚满周岁，眼睛都不大睁得开，胖胳膊胖腿儿跟面团捏的一样，悄悄戳一下就是一个坑，恰好正发着高热，面庞烧得滚烫通红……大夫说，不好治，哪怕保住命也能够变成傻子。”

薛泓碧死死咬住牙关，压住了差点冲口而出的哭声。

薛泓碧向来是知情见机的，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挑选，杜三娘对他向来宽大比苛待更多，只要他乖乖听话，把明天产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们母子总会回到畴前。

杜三娘喝干最后一口冷水，昂首与他四目相对，少年站直身材才比她坐着高上一些，可他目光果断腰背挺直，已经有了大人的表面，不再是阿谁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