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会(上)[第1页/共2页]
行昭将头埋在被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眨眨眼,将打着旋儿的泪给生生忍了归去,嘴边倒是止不住往上边扬。
莲玉被直愣愣地看得有些发怵,下认识地摸了摸脸,又看面前这个年画儿似的小女孩,瞪着一双西域葡萄样的眼睛,有些似醒非醒的模样,不由得看着好笑:“昨儿奴婢乞假返来,才听莲蓉说女人说不舒坦赖了两天床,昨儿才好些,哪晓得今儿女人还是没睡醒的模样...”
行昭边接过递来的大袄披上,边抬头眯了眼睛由着王氏将霜膏抹匀,听得这竟是三房才返来的时候,表情好极了,胡乱点点头,嘴上承诺着:“是是是!”
或者前一世的倔强尽情...才是梦...一个孤零零活着的梦...
荣寿堂前厅,匾额高高挂着,上面是御赐的四个字儿“安好致远”,梨花木八宝阁旁立着棵长得碧绿的矮子松盆景,再穿过抄手小廊,内里的笑闹声便挡也挡不住了。
贺行昭心潮彭湃,仰着脸将蜜水小口小口喝完,冲莲玉咧嘴一笑,梳洗妥当后,站在毯上,正伸手搭进袖里,却见穿戴紫绿绣万喜纹襦裙,内里罩着件百花褙子的妇人捧着几个匣子从抱厦里出来,贺行昭眼神一亮,开口便道:“王妈妈!”。
“三姐无妨加几味麝香出来,再把香多晒那么一旬,许就得了如许的味道了。”――这是行昭庶妹贺行晓。
云破初晓,盛冬的汴都城古城墙外将将透出一线亮,九井胡同里打更声儿一遍接着一遍传得清脆。
“也就是女人疼你们!放别的主子屋里,嘴巴没个把门的,主子们早就――”王氏横了眼莲蓉,却见行昭捂着嘴偷偷笑,便只好住了话,手脚敏捷地抠了黄豆大小的一粒儿春双膏,在行昭面庞上轻手重脚、细细抹开了,又念叨着:“今儿是三房的外放返来头一遭去给太夫人存候,是大日子,女人可不好率性!”
侍立在旁的莲蓉低了头吃吃一笑,将一方赤金镶边快意锁从匣子里选了出来,递了过来,说:“太夫人才舍不得见怪!女人连吃了两天药,昨儿早晨才有了精力头,今儿就急吼吼起了床要去和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只会心疼!”
行昭笑着点头谢过,莲蓉向来机警,凑身塞了个白玉兰花吊坠给芸香,甜笑着说:“姐姐不愧是太夫人身边儿的知心人儿。”
行昭紧紧攥着丝帕立在垂地珠帘后,呆呆地听着,内心欢乐极了,却近乡情怯,在笑闹里听得一声“你们这群猴儿,就是老天爷罚来磨我的!”,便立时红了眼。
行昭想起应邑长公主,心头如针扎似的锋利痛起来,应邑就像是贺家的飞来横祸,逼得母亲惨死,祖母避其锋芒,一年有大半的时候都躲在庄子里,大抵只剩下爹爹是欢畅的...
三天了,不是梦,不是设想,不是阴曹地府,贺行昭眸中含泪嘴角带笑地看着这双白嫩稚小的手,手小小的,指甲理得干清干净整整齐齐,没有染过胭脂花丹蔻,没有为了保存下指甲而戴着三寸长的护甲。本身真的还活着,以七岁贺行昭的名义活着,统统都还来得及,还能够好好活下去。
行昭小步转过寿星公长江石小屏风,终是见到了一身着茶青万寿字不竭纹褙子,斜倚在正堂前贵妃榻上,正笑得乐呵的老封君贺太夫人陈氏。
芸香性子活泛,行昭的身份是阖府女人们中最高的,这些小门巷子拿来奉迎,恰好。
“女人,卯时三刻了,该起床...”帐子外有人轻声唤着。
被子上感染的是茉莉淡香,不是周平宁平日爱好的冰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