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纸鸢[第1页/共2页]
“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得一点不错。民气不在,强留又有何用?主子想去便去吧。我这平生,终归是工夫虚掷,匡复大周再也有望。”
烛火昏黄,映着苏暮寒安静如水的脸庞,他低低笑道:“先生这平生都为大周而活,暮寒佩服之余倍感悲壮。何如天不从人愿,这些年千禧教便似是飞蛾扑火。实不相瞒,我现在才对先父有了新的熟谙。他并非不想取这祖宗留下的天下,而是不想做恐惧的捐躯,更不想陷天下百姓于水火当中。”
翻开盒子,里头是一只折成三叠的雄鹰鹞子。用了防雨雪的厚黄油布做面,细弱坚固的竹节做骨,与墙上那些莺莺燕燕迥然分歧。
世事如梦,曾经的兄弟成了存亡之仇,现在的苏光复已然是强弩之末,他歉然地望着苏暮寒,再次翕动着嘴唇。
竟然连苏暮寒制作鹞子的企图也拿捏得极准,苏暮寒绝世的容颜上此时才显出一丝萧瑟:“先生公然聪明,暮寒的心机向来瞒不过先生。”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城墙上如白毡铺地,一片缟素气味。
苏暮寒目光掠过墙上那些五色斑斓的鹞子,悄悄将手伸到床榻下最埋没的处所,一只丈余长的木盒里装着他现在最后的但愿。
邻近晚膳时,有兵士来向苏暮寒禀报,道是苏光复已然复苏,现在请他畴昔。
苏光复目露浅笑,充满了对往的怀想:“昔年苏家老宅当中,我曾与你父亲一起扎制纸鸢,他便曾制作过大鸟飞越山涧。当日沧浪轩内我曾亲见他的技术挂在你的书房,你必定已得过他的真传。”
苏暮寒打眼瞧去,见苏光复神采蕉萃,嘴唇毫无一丝赤色,神采惨白到几近透明。贰心间一阵哀思,抿了抿嘴唇,甚么话都没有说,只静肃立在房中。
外头呵气成冰,苏暮寒搓了搓手,披了件墨黑的大氅,顶着风雪往苏光复房中走去。进了院子,正与从里头出来的苏暮然打个照面,苏暮然眸色冰冷,狠狠地剜了苏暮寒一眼,似是指责他方才的薄情。
苏光复颤抖着端住茶碗,将茶水一口饮尽,又喘气了半晌,这才安静地说道:“主子,光复光阴无多,有些话想与你聊一聊。你约莫已经猜到,老主子真是部属派人射杀。光复不敢祈求主子谅解,只能诚笃地奉告主子,若统统能够重来,光复仍然别无挑选。”
大敌当前,他却借着扎制鹞子略做消遣,已然引得军中诸人不满,只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等闲发难。
苏暮寒也不否定,只悄悄谛视着苏光复:“先生要将我拦下来不成?”
提及苏睿,苏光复目含密意,充满深深的怀想:“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你父亲曾是极要好的兄弟。诛杀他的号令颁下,无异于从我的心头剜肉。你随了你的父亲,即使有些野心,却还是过分仁厚。”
苏暮寒目无神采地瞧着,心间倒是一阵一阵刺疼,他拿一旁的茶壶倒了碗水,淡然递到苏光复手上。
苏光复字字猜得极准,苏暮寒也不粉饰,他深深向苏光复一揖,似要还尽他的恩典:“先生睿智,暮寒的确已然悔怨。现在别无所求,唯愿安然分开,守着墨离与乌金终老,自此远遁尘凡,再不问世事一步。”
苏光复被人抬回房里躺下,神采一片蜡黄。苏暮然快手快脚令人支着火盆,又忙着去传军医。童大海、黄捷等军中将领连同几位千禧教的头子都集合在苏光复床榻四周,忧心忡忡地盯着昏倒不醒的他。
苏光复惨淡而笑,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更添病骨支离:“主子,现在我们这些人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