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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西门庆在妇人家盘桓至晚,欲回家,留了几两散碎银子与妇人做川资。妇人再三挽留不住。西门庆带上眼罩,出门去了。妇人下了帘子,关上大门,又和王婆吃了一回酒,才散。恰是:
沉寂兰房簟枕凉,才子才子意何长。
色胆如天不自在,情深意密两绸缪。
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剌剌长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暴风互助,侵天老桧掀翻;轰隆交集,泰华嵩乔震惊。洗炎驱暑,津润田苗。恰是:
冠儿不带懒打扮,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婢女,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婢女,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工夫敏捷,日月如梭,西门庆刮剌那妇人将两月不足。一日,将近端阳佳节,但见:
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来往狂。
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
微轻风动幔,飒飒凉侵扇。
却说西门庆自岳庙上返来,到王婆茶坊里坐下。那婆子赶紧点一盏茶来,便问:“大官人往那边来?怎的不畴昔看看大娘子?”西门庆道:“本日往庙上逛逛。大节间挂念着,来看看六姐。”婆子道:“本日他娘潘妈妈在这里,怕还未去哩。等我畴昔看看,回大官人。”这婆子走过妇人后门看时,妇人正陪潘妈妈在房里吃酒,见婆子来,赶紧让坐。妇人笑道:“乳母来得恰好,请陪俺娘且吃个进门盏儿,到明日养个好娃娃!”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边得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恰好养哩!”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婆子便看着潘妈妈嘈道:“你看你女儿,这等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明日还用着我老花子哩!”说罢,潘妈道:“他从小是这等快嘴,乳母休要和他普通见地。”王婆道:“你家这姐姐,端的百伶百俐,不枉了好个妇女。到明日,不知甚么有福的人受的他起。”潘妈妈道:“乳母既是拉拢山,端赖乳母作成则个!”一面安下钟箸,妇人斟酒在他面前。婆子连续陪了几杯酒,吃得脸红红的,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待,赶紧丢了个眼色与妇人,告别归家。妇人知西门庆来了,因一力撺掇他娘起家去了。将房中清算洁净,烧些异香,重新把娘吃的残馔撇去,另安排一席划一酒肴预备。
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来路迷。
情浓乐极犹余兴,保重檀郎莫相忘。
那妇人归到家中,楼上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灵”。灵床子前点一盏琉璃灯,内里贴些经幡钱纸、金银锭之类。那日却和西门庆做一处,打发王婆家去,二人在楼上肆意纵横取乐,不比先前在王婆家跑堂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现在武大已死,家中无人,两个肆意停眠整宿。初时西门庆恐邻舍瞧破,先到王婆那边坐一回,掉队带着小厮竟从妇人家后门而入。自此和妇情面沾意密,常时三五夜不归去,把家中大小丢得七颠八倒,都不欢乐。恰是:
只为恩密意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
到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
那婆子正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菜蔬果品之类,在街上遇见这大雨,仓猝躲在人家房檐下,用手帕裹着头,把衣服都淋湿了。等了一歇,那雨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进入门来,把酒肉放在厨房下,走进房来,看妇人和西门庆喝酒,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大娘子好喝酒!你看把婆子身上衣服都淋湿了,到明日就教大官人赔我!”西门庆道:“你看老婆子,就是个赖精。”婆子道:“也不是赖精,大官人少不得赔我一匹大海青。”妇人道:“乳母,你且饮盏热酒儿。”那婆子陪着饮了三杯,说道:“老身往厨下烘衣裳去也。”一面走到厨下,把衣服烘干,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伏贴,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摆在房中,烫上酒来。西门庆与妇人重斟美酒,交杯叠股而饮。西门庆喝酒中间,瞥见妇人壁上挂着一面琵琶,便道:“久闻你善弹,本日好夕弹个曲儿我下酒。”妇人笑道:“奴自幼粗学一两句,不非常好,你却休要笑耻。”西门庆一面取下琵琶来,搂妇人在怀,看着他放在膝儿上,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渐渐弹着,低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