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干风月[第4页/共4页]

她长在都城，都城的热烈平和，这里全没有。城墙老旧，墙皮班驳，暴露青灰的砖，墙内是无处不在的流民，大人拖着孩子，填塞满了每一个角落。传闻现在是因为天和缓了，死伤也有减少，上年一场大雪，路边上满是倒卧。老二漱泉提及这个满面笑容。

他的手指在她颊上轻抚，感喟道：“我在你眼里，本来是这副模样！也罢，我用情之深，让你瞥见也没甚么丢人的。我的内心，一向空落落的，无处安设。感谢你昨夜来，使我免于流浪，使我有枝可栖。我没有同你说过以往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大婚前不过不时惦记，大婚过后你不睬我，我开端惊骇，怕就此下去，你我越行越远，再不得靠近了。我厚着脸皮缠你，你讨厌我，我难堪又悲伤，在外办事也不得安宁。现在好了，我们说定了，今后就这么下去，谁也不准变卦，成不成？”

恕存见状，垂手上来回话：“主子别急，主子这就上县衙拿人。让达春他们先服侍您回驿站歇着，这长途跋涉的，不但您受累，殿下八成也乏了。哀鸿多，七个葫芦八个瓢的，总有不顺心的处所，您且稍安勿躁，事儿我们一桩一桩的办，反正有主子们呢，您先养足了精力，再问不迟。”

恕存领命去了，他回身方吸了口气，对她暗澹一笑道：“你瞧见了吧，大难当头，还是有人发这类财，现在的民气都烂了。”

婉婉平时看着端稳，毕竟玩性大，半路下来放了一只鹞子，鹞子在天上飞，线绳牵进窗里，她就那么倚着车围子放鹞子。眼看要掉了，适时拽上几下，从宁国府放到了怀宁。

婉婉细嗅，氛围里总有股臭味，像她在上驷院闻见的一样。她扯了扯良时的衣袖，“味儿如何那么大？”

他带她一同上路，是为了让她看清这江山有多腐朽，但她很聪明，不是平常闺阁里的女人。就说女孩儿练字，大多是一手簪花小楷，最多不过飞白。她呢，练的是章草，赴速急就，字字雄浑。她是个有慧根的女子，看重的不是冷风冬雪，她内心装着天下。他偶然候但愿她能傻一点儿，越聪慧越享聪慧福，越聪明越受聪明苦。过分透辟了，入木三分，伤的老是本身……

她说好，“都记着了。”他来搀她，她往上一蹦，钻进了车里。

“特长扒拉扒拉雪，底下就埋着人。翻出来的时候尸都城硬了，拿排子车拉，横七竖八的，每天少则十车八车，多起来一二十的都有。阿谁惨况，你们是没瞧见，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孩儿追着排车跑，全部城里满是哭声，大夜间走一圈，像进了酆都似的，真瘆人呐！眼下可算好些了，天儿热了，用不着烧炭，被褥也够了，愁就愁在背面。万一建议瘟病，这么多的人，死起来不是一个两个，是一大片。我已经打发人到处洒生石灰了，金银花煎完了当水喝，好歹去去燥吧，顶不顶用也难说。”

他笑声朗朗，她靠在他怀里，能感遭到胸腔的震惊，隆隆的，新鲜的，她愈发慌得短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