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庐山真面（三）[第2页/共2页]

“多谢。”苏岚轻叹一声，倒是背脊一弯，袖袍伸展，缓缓贴首于毡子上，对玄汐行了一个拜礼。

“我跪在阶下，瞻仰一个具有半壁国土的人，是多么寒微。实在，我心中，也是欲望难填的。我甘愿死在跌落的那一瞬，也不肯蒲伏灰尘。”

只是，她脸上那似是极力讳饰仍不自发透露的凄苦，却衬不上，那双眼里的平平。

“你我之间全数的联络，都不过是你这四年光阴。我不知苏颜是多么模样，我也不会对苏岚又任何怜悯之情。”

“但我要她记着，我不是君子。”

“男人之间或是男女之间，实在都一样。”

苏岚直身以后，玄汐亦是还了半礼，道：“隐之。”

“你听，草原上刮风了。”苏岚眉眼间极力勾起几分笑意，平视玄汐，“你能辩白，这风是从那里来的吗？”

她的一字一句，皆是只为玄汐一人讲起，决计而叫他无从躲闪。

“风声实在是民气底的声音。”苏岚不待玄汐答话，便自个开了口，“那里欲望难平，那里便会刮风。”

“以是呢？”苏岚亦是安静地说道。

垂首躬身，都一丝不苟，君子端方，却也如是。

他瞧着西边，那边是楚国的方向。即便只从邸报的只言片语中，他亦不难猜想，此时的京兆已是再度堕入旋涡当中。

苏岚亦或苏颜，之于他，仿佛也并无分歧。无关男女，那小我都是光彩灿烂，都是心狠手辣，都是居高临下，带着那傲岸的轻视。

“这一顷刻，你戳破我这张脸。”

“恨和惊骇，使我感受尤其深切。”

“我与你一道归去。”

“只是这一顷刻，十方菩萨，九天神佛，另有长生天，都可为证。我的内心，竟有着我没法描述的高兴。”苏岚低低笑着，说出话时，才感觉嗓音一片嘶哑，竟是带着几分哽咽，“四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被惊骇安排。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我爬的越高，就越担忧坠落。担忧因为我是个女人，就坠落下来，粉身碎骨。”

那是一种从未在苏岚脸上见到的神情。笑意张扬而叫民气服。

玄汐直到她身影消逝不见，才又缓缓坐回原处。那壶中红茶早已冷透，身侧那条不着名字的河道，收回汩汩的流水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