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拜忏[第2页/共5页]
况行恭颔了点头,扭脸应道:“你且将心安下,因着那园中古藤密道,我早便叮嘱旁人莫多往那处行差走脚,眼下我便畴昔,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并除了便是。”
一番须生常谈,却甚有疏导淤积、引高就低之奇效。
这场独一僧而无坛无像无幡无鼓无铙无铃的度亡道场,倒远比几日前宋楼方行的那一场整七日夜、逾百尼僧、拜忏打醮放焰口一式不落的全堂水陆空法会更让秦樱来的放心很多。
秦樱面皮一阵发青,眼风一递,瞧着那归位的功德牌上端端方正写着“故儿容氏简茂升西之莲位”,落款“阳上母容秦氏泣立”字样,一挂腹肠已然不自主地跟着肩头腿肚齐抖个三抖,死乍还魂普通,哆颤抖嗦连唤了十余声“阿弥陀佛”。
“行恭,你猜这老天,是男是女,是公是母?”
“信女宁肯散尽家财,只求高僧速救我孙!”秦樱将面前这头骨如拳、光芒满面的老衲人略加打量,心下暗道:传言这和另有些个撮土为山画地成河的本领,此话自难取信,但是见其描述,当是一真僧无疑。
“这物件……只怕…也就只是个物件了……”言罢,秦樱徐行上前,直将那折扇塞在况行恭手里。
而此一时,秦樱三魂占二,七魄全一,皆已附在廿多岁前同古云渥的初度燕好上,身若娇花沐微雨,情似飞燕伴东风。喜的是地宫隐蔽,闻不见金鸡屡唱;愁的是四下空寂,盖不住玉漏频催。你来我往,横七竖八,也不知经了多少辰光,二人终是支撑不下,仓猝行过巫山十二峰,雨歇云散处,前后于一吐纳间窥尽了存亡盈缺。
古云渥支肘枕上,另一手悠哉哉轻拣了秦樱云发,捋一捋,绕一绕,嗅一嗅,香一香,低眉巧笑不迭。寂静半刻,方才吐出一句,“凤栖梧,鱼跃渊,物当有所归处,方无霸王风月之闷忧,更无焚琴煮鹤之凶恶。”
“你也晓得这么多年已然畴昔,我这车轱轳似的‘公道话’,翻来覆去,怎就没个听腻的消停时候?”
“行恭,你倒是说句公道话来!”
秦樱这把年事,前后得生眷侣鬼朋友各一,恰是欲乃长流水,阻不住泉源终致没顶;情乃无根花,不需得耕耘到处可生。
“你这……究竟…究竟是要何为?”
言及此处,秦樱不见涕泪,反是扬眉哼笑,手一摊,便将容欢撒在一旁,再未几加看顾。
这世道,到底不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骨。说则说恶业积累,终有报时,若当身不受,纵古云渥来世投作乞儿、作病鬼、作牛马,转生刻苦的可还算得是“古云渥”?比如张三为恶吃苦平生,李四捱苦郁郁一世,二人思忆不通感知不连,还谈甚李四便是张三的生报?
随你各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只一句“过期不候,来岁请早。”如此一来,怕不是入定高僧亦得气得吹胡子瞪眼,犯了嗔戒毁却修行。
况行恭唇角一歪,怎不解意,面上似笑非笑的,膺内打不消,竟是七分怜悯,三分嫌弃。
这话将出,况行恭免不得身子又是一颤,口燥咽干。想她秦樱同销磨楼主只作了一载的露水伉俪,便横遭此祸,夫君独子于同一日放手西归,教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惹出个“不肖子弑父大逆不道,胡涂儿怨母情面不通”的伦常笑柄。若从根儿上论,况行恭实在难将本身从这后果结果里摘个明净洁净,眼下自是免不得铁皮包脸,亦感无颜,一面抱怨罪恶了本身,一面急欲寻个地缝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