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桑约[第1页/共4页]
秦樱劈面约莫丈远,立一儿郎,瞧着及冠不久模样。通身素白,负手在后;秀眉长目,鼻正口方。此一名,恰是秦樱之子、容欢之父容简茂。
容简茂闻亲儿这般轻唤,心下好不凄楚,千嗟万嗟,涕沫齐飞,嚎啕个一阵儿,反又跟着容欢童声悠悠笑道:“家狗磨面……三十弓箭……”
“你父现成如此风景……你便……从不考虑……内里起因?”秦樱银牙一咬,摸索低声。
此时眸外恰是,夕岚如碧,残阳胜血。
“早些年销磨楼仆人来我宋楼之时,我便发觉父亲待其颇是恭敬,言行举止,绝非普通同道弟兄。儿虽从未入得皇城、见得天颜,但是勾连前后,细细考虑,其中因果,岂会不明?儿原恭敬母亲素矜持贞,足不及外,孰料得桃李不出墙,山石有洞天……父亲落此地步,不过三年,母亲空守几日,已然一派玉惨花憔模样。鼓吹出去,便不惧外人直戳着我容氏后脊骨喷唾嘲弄?”
话毕,容简茂踱着大步,喘着粗气,缓缓近了秦樱跟前。
“你是何时……何时……”
“儿倒甚感猎奇,不知娘亲所期,是要我不闻不问装聋作哑,还是盼我当那粥锅里的蚯蚓,昏头昏脑糊里胡涂?”话毕,其两腿一屈,独自摸索着蹲坐原地,十指一翘一弯,皆往脑袋上一扣,使力发狠,恶声怒道:“游蜂绕树,终归怪这树枝叶招摇;蝼蚁拖花,跑不了是这花自堕灰尘。蜂蚁尚自风骚,更不消说,暗门以后那一人,可非等闲;难不成事已至此,娘亲仍当我蒙在鼓里,识不穿那李四友真身?”稍顿,容简茂方自膝间扬开端来,两眼一亮,前后往秦樱同自家妻儿地点扫个一眼,“小怜横贵体,骨态鲜妍至极;杨妃春睡起,媚情酥慵到底。桃红梨白,环肥燕瘦,红楼粉面,翠阁蛾眉。古往今来,男人得居帝王九五之尊位,便是无美求不来,无腥尝不到。君恩难持,红颜易逝,娘亲聪明平生、要强一世,怎就不明此理,鬼迷心窍,偏要就义了矜持明净,捐弃了家门亲缘,心甘甘心沦为路柳墙花普通货品?”
容简茂闻声再笑,然不过半晌,那稀稀拉拉的笑声倏瞬转作细精密密的低泣,捱忍不过心内激愤,这七尺男人也顾不得甚妻小在侧,竟是一扬脸颊,涕泪横流。
“不肖孝子!你这是说的哪一处的混账话!”秦樱柳眉一竖,膺内火苗子顿时蹿到了头发梢儿,抬掌一个劲儿往容简茂处指导。一面放言,一面又受不得心虚,冷眉冷目再往自家儿媳面上刮了两眼。
“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
“何时有查?”扑的一声,容简茂将那单刀往地上一掷,腾空两掌,抱臂膺前。“事到现在,娘亲竟可如此轻巧默许,连为本身辩上一辩的唇舌亦懒得破钞?”
“茂儿……茂儿……你也…听话……”
“不肖子孙!”秦樱杏目圆睁,十指轻颤,竟是半晌方才缓过口气来,仓促惊道:“你莫不是认定为娘不守妇道在先,用心作计将你父推入火坑?”
此言一落,秦樱方才缓了缓神,单掌一拢鬓发,口齿微开,可贵片言,唯不过目不转睛遥遥寄意,秋水一泓只盯着那木椅人彘瞧个不住。
“你……你岂可将娘亲…当了那般……不知廉耻之辈?”
“我父绣衣昂藏,一世磊落。自小教儿办事待人,有理有节。惜其力可胜刁悍,不成不拜于明丽;智能破阴诡,不成不平于民气。我父命儿忠君孝亲积德向义,可眼下,儿如何忠那楚毒良臣之昏君?如何孝这暗害亲夫之**?经此事,儿又怎去行那天不知人不见得不着好报的善?怎去处那口啖蜜腹有剑脱不得俗尘的义?难忠难孝难仁难义,儿这辈子,那里另有活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