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高月小,树茂林深[第1页/共3页]
天俄然下起雨来,微微几丝凉意渗人,只一见雨,全部院场都非常清冷,青石板上寒气直可从脚底逼入心窝。顾凛川昂首看了一眼天空,云层非常厚重,夜里定有大雨:“无报备不得出府,端方全忘了?何况夜里城门已关,谁许你用我的官凭。山脚下有个小院子,你今晚便安设在那边,明日一早自行回城。你刚落胎,先锁了院门检验几个月,余下的先记取,待养好再说。”
保养安妥后,沈端言就要爬进被窝里,美美地去赴与周公他白叟家每晚一次的约会。可她才进被窝,都还没躺下就被屋外头的吵吵声给折腾了起来:“花茶,外边是如何回事,我如何听着有人咒我下十八层天国不得好死呢?”
顾凛川听出话来音来了:骂我爹我妈我兄长,那是我的事,至于其他的,干我屁事。
“太太,是方姨娘,方姨娘落了胎,却不知为何怪到太太头上。真是笑也好笑死了,太太人都不在府里,方姨娘落胎跟太太有甚么干系。”花茶只在门边听了几句,以是不是很清楚到底如何一回事,这会儿院子里其他几盏茶正在拦着人,庄子上的婆子也都出来了。
彻夜月明风清,蝉语虫鸣阵阵,恰是好困觉的气候。
又想起落空的孩子,是了,娇女就是娇女,就算一世无子无宠,也还是能活得风生水起,而她不能,她必须有个孩子傍身,不然一世都要糊口在顾凛川的无边暗影之下。
收妥茶具的顾凛川不经意一眼便定住脚步,悄悄无声地看着,脑海里却仍然是那染血的画面,记得当时她眼角有一滴仿若朱砂痣的血滴,笑得极明丽,近若能勾人灵魂。可面前,她悄悄坐着,如诗无声,如画无言。
他近着她,当然有几个少年的启事在,但更多的倒是没法表达的骇怪,以及说不出口,乃至只能深深埋藏的顾恤。都说大梦无痕,那些画面却一向反几次在梦中呈现,愈来愈清楚,愈来愈实在,清楚到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眼神都一一闪现,实在到呼吸可闻,冷暖可触。
这时方姨娘却不敢多言了,彻夜的事她也晓得坏了端方,而顾凛川又是个极讲究端方的人。但不管如何罚,方姨娘都不悔怨,如果不趁热打铁,只怕她这回的苦就白受了。说是宠妾,实在她如何能够不晓得顾凛川是甚么样的人呢,她在府里已经十年了,顾凛川多么凉薄,方妍华比沈端言清楚很多。
院中有仆婢,沈端言既然约法三章,就会给顾凛川面子,便本身先开了口:“夫君。”
灯下这张脸,方才在他梦境里那般暴戾乖张,狰狞非常,但此时灯下,落满昏黄柔光的脸,安好得仿若无月的夜空,只群星在天涯隐现微光闪闪。顾凛川不自发地温和下来,又知她生来便畏寒怕冷,便满腔暖和,开口却只吐出几个干涩的字眼来:“我去,你回吧。”
“没令人去请,不过动静这么大,该也听着了。”花茶想说,这事就该太太您去管,但想想自家太太和爷之间那相处的景象,她又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去。
院门外,方妍华着一身深粉披风,立在风中,惨白没有赤色的脸仿如一束玫瑰上沾着的白露,美极,也荏弱哀凄至极。一见到顾凛川,方妍华就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青砖上传来闷闷的声响,只磕一下便头破血流:“爷,您要为奴作主,您要为我们的孩儿作主。原觉得再过得几月,爷便要为人父,哪曾想太太如此暴虐,竟使计害了我腹中孩儿……爷,你要为奴,为那未曾来世上的孩儿作主啊……”
“真要赖到我头上来,我就躲到天涯去她们也有由头。爷那边可令人去请了,现在可有甚么动静?”遵循商定,这后院起火的事,该着顾凛川去措置,以是沈端言就有些不肯意起来。暖被窝多好,干吗顶着夜里凉嗖嗖的山风去跟个半疯半复苏的女人掐架,她真没这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