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共6页]
“哪是狐疑?”母亲说,“那是啥子年?”
“大女人了,要爱标致。来,头仰起,梳个独辫子,两边乱发今后拢,让头颈和耳朵暴露,让你左脸边的痣现出来。脸上有颗痣,吉星高照,厄运全消,不会像你大姐这么命苦。”
她见到我话特别多,话里有话,真真假假,像逗我似的,从小如此。偶然,她脸上神采丰富到夸大的境地。如果不如许,当她在江边洗衣服,稠密的黑发盘上高高的额头,看上去她还真标致,不止一人说过她的眉和嘴像年青时的母亲。她的面相,另有高挑丰腴的身材,分歧于家里其他姐妹兄弟。重庆女人小巧小巧,娟秀,沾了重庆山川雨雾地气,脾气阴柔。我大姐脾气却像男人,刚烈而暴躁,敢动嘴,也敢脱手,乃至用刀卡住第一个前夫的脖子,逼他具名同意仳离。
母亲不在屋子里。奇特,她上哪儿了呢?
“你明天吃了火药,老跟我顶撞?”
大姐收起笑容,说:“好吧,你想晓得甚么?”
我一步跨出房间,把房门摔上。
“我是当真的,你得奉告我!”我不睬她的茬儿,同时,我感到绝望。江上一声高于一声的汽笛相互交叉,堆积在我面前的空中。不但是这个下午,但就这个下午,我的感受是如此激烈。在我听来,每艘船的汽笛都是不一样的,仿佛上面附有一个受伤的灵魂,在诉说本身的运气,令我不寒而栗。因而,我冲着大姐喊叫起来:
“有个男的总跟着我。”
而我总思疑大姐有甚么来由,急于分开这个家,她不想属于这里。
“黄皮瘦脸一张,再打扮也是个丑样,一看就是受你欺负的。”我把镜子还给她。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朝大姐声音很高地喊道。本来这句话是筹办对母亲嚷出来的。“妈妈都忘了,她向来都是用心的!”
我想了想,说:“大姐,我要你陪我到江边逛逛。”
我的话未说完,母亲手一甩,把碗撂回柜上。她扶住绷子床的柱头,干呕起来。“水馆子的包子。”母亲恶心肠点头,她接过我递上去的湿毛巾,拿在手里坐在床沿上。
“到底为甚么父亲会目力如此阑珊,在我生下后,就不得不提早病休回家?我决不信赖那种说法。”
“人生可贵几次醉,不欢更何待?来,来,来,喝完了这杯再说吧,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拜别后,何日君再来。”
从母亲不太连贯的话语里,我听出了个大抵:灾荒年水馆子的包子是用小孩的肉剁烂做的馅。吃了包子的人还想吃,这才买卖红火,就像现在火锅店里的人,往汤料里放大麻根、罂粟秆一样。当年有人发明馅肉里有手指甲,告密了。公安局把开馆子的伉俪给逮了,馆子给抄了闭了,好多年,店才重新开张,归了街道合作企业。
“幺妹,”大姐俄然问,“你啷个神采死人一张,丢脸得很。”昏黄的灯光下每张脸都一个色彩。毕竟是我大姐,好久不见,还是能感受出来。“是不是我一小我把包子吃了,我觉得是剩的呢。”
母亲说不在那边。她扳起枕头摸摸,一支小巧的口琴从枕头里滑出。我伸手去拿,母亲一把挡开,模样不是很凶,却有点出乎我不测。母亲怎会有这东西?看上去是甚么心肝宝贝似的,并且她犯不着对我如此。我从小没有玩过任何乐器,不管哪件乐器都不会,玩具,也只玩过一个母亲手做的布娃娃。
我说,父亲单位劳资科说是“梅毒后遗症”,另有院子里的人也含沙射影地骂过。
大姐酸溜溜地说:“不管妈,妈准是过江去城中间看二姐,妈心疼二姐,内心没有我们这几个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