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阿瑛[第3页/共4页]
他转过脸来,面色难堪,张了张口,却没接着往下说。
隆冬炽烈难耐,房中常备新奇生果,冰水中湃过的生果,鲜嫩水润,果皮上转动着晶亮水珠,最宜解暑。
世人羡慕之余,心底不免有些泛酸。新帝年青气盛,少年意气,眼下同新后形影不离,但谁知今后呢?幼年时的密意是最经不起光阴消磨的,等宫里再进几个美人,新帝看得目炫狼籍之时,内心还装得下皇后吗?
两人相视一笑,皇上和皇后情深意笃,怎会容第三人插手其间?
宫人、内监远远看到皇上和皇后并肩行来,纷繁退到朱红宫墙底下,垂首侍立,面带恭敬。
这副密切情状,落在道旁宫人们眼里,天然是帝后情深款款、鸾凤和鸣。
温水能解乏,亦能勾起人的困乏慵懒。周瑛华神思倦怠,叫来快意,起家擦净身子,半湿的乌浓长发用绸带松松系起,拢在肩头,随便披了一件香云纱衫,踏出浄室。
“皇上……”
他弯下腰,翻开锦被一角,松开衣衿,作势也要爬上床榻。
卫泽一挥手,“既然她们已经等了几个时候,那再等一两个时候也不差嘛!归正总要等的。”
殿外空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远恍惚,仿佛从云端飘下来的梵音,但非论是站在香案四周的内监、宫人,还是高台下寂静侍立的文武百官,都将册封圣旨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会笑着叫她“阿素”的人,全都惨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两旁的宫人已经悄悄退下,连称心和快意都没了身影,四周槅扇紧闭,除了他二人,房里只余一股细细暗香。
她仰起脸,乌黑双眸中寒光明灭。
另有窗屉子上的通风纱、院墙下盛开的美人蕉、静室地上铺的湘妃竹簟席……
藤萝花架底下扎了几副彩绸秋千,绳上系了彩色宫绸,荡起来的时候,彩绸飞舞,极其残暴。
夏秋之际,冰鉴中几近每天镇着一盏冰雪荔枝膏水,专供她一人饮用。她顿顿必须喝上几盅,才肯用饭,偶尔饭食油腻,她能一气喝完整整一大瓶。
他平生最恨这类藕断丝连,将断不竭。
夏季严冷,她格外畏寒,叮咛下人在正院燃了数只火盆。炭火烧得旺,静坐其间,能够听到柴炭在火焰中一丝一丝绽放的清脆声响。
听她语气娇柔,害羞带嗔,卫泽心头骤起一阵鼓点,立即挥退宫人,扶住周瑛华的手臂,搀着她走下台阶:“我们回含章殿。”
有了这宝书金印,今后周瑛华便是西宁后宫之主了。她能够执掌六宫,发号施令,束缚妃嫔和百官命妇——当然,前提是卫泽能够坐稳他的皇位。
周瑛华眼波流转,朝曹平使了个眼色。
就像薛寄素,本觉得她死了,便是一了百了。世上再无人能扰乱他的心志,影响他的决策。
崔泠的嗓音如金石相击,铿锵铮然,在寂静厉穆的奉天殿前回旋回荡。
钟声礼乐甫一停下,宫墙以内显得愈发空寂,耳际只剩脚步声和衣裙曳地的窸窣声响。
他的体温透过薄纱,烫得吓人,周瑛华微微颤抖,心跳如雷,目光躲闪,不肯去看卫泽戏谑的眼神。
崔泠夙来判定狠辣,遇佛杀佛,遇神斩神,向来不会撤退半步。即便遍体鳞伤、命悬一线,只要有一息尚存,他还是能够重新爬起来,失利不会消磨他的斗志,只会熬炼他的皮肉筋骨,让他愈来愈刚硬勇敢,无所害怕。
发间搽过刨花水,有股淡雅清冽的茉莉芳香。
卫泽径直将周瑛华抱进西暖阁的拔步床内放下,看她立即忙不迭地躲进杏子红锦被里,勾起唇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