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戏子[第2页/共5页]
苏太公见机儿,早夙起来洗头擦面儿出了门,不留在家里碍人手脚。他原也从没摒挡过这些事情,帮不上甚么忙。他又是命数极差的,这会儿也老了,总杵在跟前不免叫人不喜。这事儿却也不是多心,要压了自个儿不当回事。只周放心那孩子老是成心偶然地捎带两句,那话里的意味儿,他还是能品得出来的。
苏一侧目瞧她一眼,并不睬她。陶小祝点头感喟起家,送周放心出去,叮嘱她,“雪天路滑,细心些。”
这一日是仲春十四,密密下了三日的细雨停了下来。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尽,朝晨的日头便是一轮糊得出画的红墨团儿。
西边儿云霞淡淡,在他屋前打了块亮影儿,移到屋顶后消了踪迹。他躲进东边儿屋里不出来,躺在床上翘着腿儿绕脚尖儿,嘴里哼哼些黄梅小调,唱甚么《谁料皇榜中状元》。正哼得努力儿,门板扣扣几声闷响,传来周大娘的声音,“太公,歇下了么?”
“她如何样?”周大娘部下揉着面,昂首问周放心,又叫她,“把手浸热水里烫烫。”
那厢周放心擦了前襟下巴,清了清嗓子起来。她也没泼苏一冷水,想着不能显出刻薄来,招陶小老板生厌。只不过在内心暗嘲苏一一番,便与陶小祝辞过,说要回家帮她娘蒸馒头。转头又对苏一说:“东西我搁下了,明儿除夕你还是回家去吧,在外头犟着,叫太公担忧。”
苏太公在家帮周大娘烧灶,手拉风箱,不时透过窗子往外头瞧上两眼。这会儿风雪仍大,呼呼在院子里打着卷儿,叫人看不清东西。忽见得门上旧毡帘儿动了一下,周放心弯身钻了出去。
周放心传闻那伞是咸安王爷的东西,嘴里将将喝下的茶尽数给呛了出来。那活在他们这些人舌尖话头上的人,能给她苏一伞用?可见是浑说,壮一壮自个儿的面子罢了。只是这未免过荒唐了些,要说是王府侍卫的,还可姑息信得。
他解了腰上烟斗,伸手进衣衿摸出纸包的烟草来,一面往烟锅脑筋里装烟草一面说:“这会儿就快了,安良一结婚,把正堂还给我,我就立马去把一一叫返来。让她在外头受了那些委曲,我内心头也跟着难受。”
“也不是我客气。”咸安王爷收回目光,“这事儿是我给你出的主张,叫你生受这些日子。若害你除夕也一人冷凄凄地过,岂不是大罪恶?大可不必推让,明儿我找人接你去,你眼下住在哪一处?”
从铺子里拿的油面大黑伞原丢在府门前的石狮旁,这会儿却不见了踪迹。苏一沿着石狮下的圆石墩子打转, 一脑门的胡涂账。这伞是铺子里的,让她师父晓得她弄丢了,少不得要找她赔的。还打人为里扣, 她的人为本也未几。
“不是又拿返来一把,宝贝一样的,顶在铺子里用就是了。”陶小祝摸了把瓜子儿,捏一个往嘴里送,“瞧着比你丢的那把好,也不必从人为里扣了。”
“那不可。”苏一回身去熏笼边坐下,双手覆上去取暖,“那是咸安王爷的东西,我得空要还归去的。”
旁侧的老伴计嘴里叼着烟斗,使足了干劲打火镰儿,一说话烟锅脑筋高低撬动,“就我们老哥几个瞧着,倒不是一一受了委曲,受委曲的清楚是你。自打一一住到了铺子里,谁像她那样儿体贴过你一天儿?你别瞧周家媳妇儿跟你们住了十来年,就是二十三十来年,也不能拿你做爹待。你希冀她和她那连韭菜麦苗儿都分不清的儿子,希冀不上。”
老伴计点头,“你自个儿想得明白就成,我们外人不知内幕,道不出一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