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页/共4页]
晌午,冯歪嘴子那磨房里就吵起来了。
西院的杨老太太听了风也来了,穿了一身浆得闪光发亮的蓝大布衫,头上扣着银扁方,手上戴着白铜的戒指。
我说:
“嗯。”
不一会他又戴上了狗皮帽子,他又去看望了一阵,这一回他陈述说:
从王四掌柜的家里出来,我还说要到磨房里去看看。祖父说,没有甚么的,要看回家暖过来再看。
她那辫子梳得才光呢,红辫根,绿辫梢,干清干净,又加上一朵马蛇菜花戴在鬓角上,非常都雅。她提着筐子前边走了,后边的人就都指指划划地说她的好处。
有二伯也就接着说:
那声音才大呢,仿佛房顶上落了喜鹊似的。
西院老杨家就有三十多口人,小孩不算在内,若算在内也有四十口了。就单说这三十多人若都来看吊颈的冯歪嘴子,岂不把我家的那小草棚挤翻了吗!
“在零下七八度。”
“我就要叫他们搬的,就搬……”
“我没有这么大的儿子,有儿子我娶她,这女人真清脆。”
我当时也不过六七岁,不懂这是甚么意义,我问着祖父:
那掌柜的太太把面口袋接到手里说:
一边说着,他的眼睛又一边来了眼泪,而后戴起狗皮帽子来,眼泪汪汪地就走了。
这回那女人坐起来了,身上披着被子,很长的大辫子垂在背后,面朝里,坐在一堆草上不知在干甚么。她一听门响,她一转头,我看出来了,她就是我们同院住着的老王家的大女人,我们都叫她王大姐的。
第二天,左邻右舍的都晓得王大女人生了小孩了。
“可冻死我了,你从速搬罢,我可没工夫跟你吵了……”
到了早晨,我又把全套我所见的奉告了祖父。
“在零度以下多少?”
“如何的啦?那王大女人我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就说,那女人将来好不了。”杨老太太说,“前些日子那女人俄然不见了,我就问她妈:‘你们大女人哪儿去啦?’她妈说:‘上她姥姥家去了。’一去去了这么久没返来,我就有点觉景儿。”
周三奶奶一看到王大姐就问她十几岁?已经问了不知几遍了,仿佛一瞥见就必得这么问,若不问就仿佛没有话说似的。
“看谁家有这么大的福分,看吧,将来看吧。”
祖父看一看天气就说:
平常我们后园里的菜吃不了的时候,她就提着筐到我们后园来摘些茄子、黄瓜之类回家去。她是很能说能笑的人,她是很清脆的人。她和别人相见之下,她问别人:
冯歪嘴子坐在太师椅上扭扭歪歪的,摘下他那狗皮帽子来,手里玩弄着那皮帽子。未曾说话他先笑了,笑了好一阵工夫,他才说出一句话来:
祖父问我的手烤暖了没有?我说还没烤暖,祖父说:
“嗯!”
磨房里没有寒暑表,我家里是有的。我问祖父:
“男人要长个细弱,女子要长个清秀。没见过一个女人长得和一个抗大个的(抗工)似的。”
祖父就问他摊了甚么事呢?
祖父是甚么也不问,甚么也不听的模样。
那给王大女人做传的人,质料的确汇集得很多。
“我成了家啦。”
有二伯说她膀大腰圆的带点福相。
这些看望员常常没有受过教诲,他们最喜好辟谣肇事。
王四掌柜的,就是冯歪嘴子的店主,他请祖父到上屋去喝茶。
祖父往一边推着我,仿佛他在思考的模样。我又说:
“老太爷,我摊了点事……”
“好好的一个女人,看上了一个磨房的磨倌,介个年初是啥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