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无处话凄凉（上）[第1页/共7页]

不过两个月前，嬿婉又生下了天子的第十七位皇子，取名永璘。那是天子五十六岁上又得的儿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才好。而彼时，嬿婉也逾四十，可见天子的宠嬖不衰。作为生母，嬿婉天然备受荣宠。

香见神采清冷，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缓缓道：“你也晓得是形同被废，那就是还没有废后了。皇上一日没下废后的圣旨，翊坤宫主子就一日还是皇后，十二阿哥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阿吉赔笑道：“小主好歹说句话，您急着要去那里？”

那蒙古嫔妃似笑非笑：“七公主孝敬，听闻颖妃娘娘不适，便要亲身伴随，不肯前来。想来十七阿哥与七公主一母所生，必然能姐弟连心，统统明白。”

气候垂垂热起来，到了七月里，紫禁城的暑气一浪接着一浪。太阳一出来，过不了一个时候地盘儿都烫了。这时节连御花圃的花花草草都晒得蔫蔫的，唯有永寿宫里的石榴开得如火如荼，仿佛碧绿的湖水上燃着殷红的云彩，几近要迷了人的眼睛。

一时乳母抱了十七阿哥出来，十七阿哥犹自睡着，大红夹银丝薄被裹着小小白胖的身子，一身小衣裳上用金线绣着繁华长命连身纹案，蹬了双虎头鞋。小阿哥胎发间凑出两个敬爱的旋涡，粉嘟嘟的小脸泛着娇红，睡得正香。

厥后的事，如懿便不能知了。她总在寂寂的工夫里想起永琪曾经天真天真的笑靥，他在她膝下长成的每一件纤细琐事。那是她未能保全的他的纯真，毕生的大憾。而永璂，不知他的来日，又是如何。天井深锁，再无人等闲打搅，连鸟雀亦识相，不来打搅这沉寂深宫。佛堂外的日影每一日朝升暮落，循环来去。固然单调，却也让人感觉安稳。这般日复一日，工夫迅疾，飞曳无声，走得清冷、沉寂。

七公主信赖地点点头，依偎在她身边。颖妃揽着她，心底却闪过一丝迷惑。乌拉那拉氏展让渡人托话，请她本日至翊坤宫外，莫非只是为了目睹魏嬿婉的对劲？

嬿婉笑意款款，端倪濯濯，“姐姐很想晓得胡芸角的来源么？可惜了，阿谁女孩子的来源已经被我抹得一干二净。她是良家子出身，明净无可抉剔。若不是做得这般洁净，凭愉妃的心机，早就狐疑了。但是对于姐姐，芸角也算是故交以后了。她本姓田啊。”

晋嫔轻哼一声：“她觉得有皇上的宠嬖就为所欲为了么？膝下无子便是没福，哪怕是有了子息，也不过和死了的淑嘉皇贵妃普通，上不得台面。”

一溜儿的廊檐底下，碧水琉璃瓦映着金砖墁地，纤尘不染，唯觉金灿灿的日光洒下，连永寿宫的每一条砖缝都透着金迷灿艳的气味。

春婵明白本身主子心中的不快，便道：“颖妃小主不来，也总该送七公主来。到底十七阿哥是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也该来看看。”

香见昂首，一小方碧澄的蓝天，被四围宫墙隔出。天上的白云大片大片被朗风吹着，消逝得无影无踪，单空余一片孤零零的天空，蓝得空旷而孤傲。日影在暗红色的檐下转移，天井内沉寂无声。

几位朱紫亦笑：“可不是？传闻十七阿哥非常敬爱，皇上都喜好得不得了呢，口里内心都是念着。”

嬿婉大抵是不风俗如懿这类看人的目光，便道：“姐姐如何这么看我？”

“姐姐真聪明，芸角是田嬷嬷与前夫的女儿，一向在乡间长大。田嬷嬷惨死，与姐姐有脱不了的干系，我便给芸角指了条捷径。就义了永琪和姐姐的母子之情，就义了姐姐的希冀。芸角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完了该说的就一头碰死了，死无对证。既全了孝心，也全了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