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琅嬅[第4页/共5页]
他警悟地止住脚步,不肯再向前。心中轰动的一刻,忽而念及如懿在冷宫的无穷痛苦,与面前落水的女子,无一不模糊相干。
绿筠犹自不解,发髻上一支汉白玉红珠凤钗沥沥作响,晃得如风摆杨柳,显是担忧不已。海兰悄悄吹着茶水,氤氲的热气拂上面来,那昏黄的淡淡红色,仿佛是为她的本来温和的面庞更添了几答应亲。
凌云彻本是天子身前最低等的御前侍卫,因御船比不得养心殿阔朗,而随行侍卫诸多,最低等的侍卫便被安排到了御船的最末保护。
绿筠渐渐抚着心口,小指上的白银玛瑙粒珐琅护甲闪着幽微的光芒,如她现在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她正踌躇着要不要让可心去请海兰和蕊姬过来讲说话,只见深翡花色金丝边帘子一闪,一个穿戴百合粉色小金福字锦袍的女子闪身出去,口中道:“皇后娘娘病重,姐姐这儿离皇后娘娘的青雀舫比来,我内心慌得很,还是来姐姐这儿坐着等动静吧。”
海兰的笑意温存而妥当:“没甚么可骇的,我和姐姐在一块儿呢。”
当日的笑语,现在已然遂愿。今时本日的嬿婉也算是获得她梦寐以求的高高在上了吧。龙舟上的丝竹管弦和鸣声声,水面倒映着夹岸人家的万千灯火,如同花影浮沉,映着这乱世繁华。而嬿婉,便是这繁华斑斓里开得极艳的一朵花。
太后轻叹一声:“皇后也真是不把稳了。”说罢,便又数动手中的佛珠,冷静念念有词。素心和莲心都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颤栗。天子看着二人的模样便活力,喝道:“李玉,给朕狠狠掌这两个贱婢的嘴。”
嬿婉听出他语中挖苦,不觉莞尔:“本来,你还是在乎的。”说罢,她只报以一丝了然的冷傲笑意,独自分开。
如懿立在绿筠身边,船在水上漂泊,总感觉足下不平稳似的闲逛。太后缓声道:“该罚的也罚了,传闻救皇后上来的是天子身边一个低等的御前侍卫,是么?”
凌云彻并不看她,不卑不亢道:“多谢令朱紫。”
凌云彻一怔,旋即道:“桐世故腻却无色,涂上后不过好久就会干透,底子无迹可寻。若真是故意,那当真百密而无一疏。”
齐鲁话未说完,和敬公主已经忍耐不住,哭泣着呵叱道:“你胡说甚么?皇额娘正值盛年,如何会油尽灯枯?清楚是你们医术不敷,才胡言乱语!”
海兰侧耳听了半晌,把玩着纽子上垂下的绿莹莹翠玉琉璃豆荚珮,笑生生道:“也是。人落水了会不呼救,只顾着扑腾?别是甚么猫儿狗儿的,那便好玩儿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人生,在落空敬爱的女子以后,即便想要昂扬图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最末等的御前侍卫,受尽那些出身贵族的侍卫的冷眼与暗讽。连样的苦楚孤寂当中,唯有那小我,阿谁曾与她一同在死寂如宅兆的冷宫里挣扎的女子,偶尔投来的一瞥含笑的眼,鼓励着他忍耐下去,持续去寻觅能够撑起将来的任何藐小的契机。
绿筠忙拉住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方才齐太医的话你可闻声了吧?说皇后娘娘从水里捞上来以后,一向在说甚么一报还一报的。我想着皇后娘娘的船就在我们的船前面,不会是方才我们说的话,那么巧便给她听去了吧?”绿筠心慌意乱,“如果皇后娘娘复苏,找我们算账可如何好?都怪玫嫔说话没遮没拦的,还扯着嗓子说这些话,现在可害了我了!”
太后微微点头,叮咛道:“齐鲁,好好儿在这儿领人服侍着,有甚么动静,从速来回禀哀家。”她放柔了声音,“天子,你多陪陪皇后吧。”太后挥了挥手,表示嫔妃们出去。嬿婉有些依依不舍,还想跟天子说些甚么,但见太后目光峻厉森寒,也不敢多说甚么,只得跟着世人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