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令懿(1)[第1页/共3页]
嬿婉惨淡浅笑,紧握动手心,被李玉和进保搀扶着塞进了肩舆。
夜间北风高文,红肿着双眼的嬿婉跪在金砖地上,任朔风寒气将她脸上的泪水敛聚成冰,她的身躯早已经麻痹,膝盖上的痛苦浑然不觉,只是以眼中的讽刺,瞻仰着烛火红焰侧的垂暮天子。
嬿婉害怕到了顶点,俄然满心伸展开来,她冷冷抬眼,干脆豁了出去,“自从乌拉那拉氏离世,皇上狐疑臣妾多年,终究肯问出满心迷惑了么?”
天子对她的说法毫不料外,“哦,你只否定了这件事,也就是春婵所招认的你害人之事,都是真的了?”
春婵浑身都在颤抖,但口齿还清楚,“澜翠死了,进忠也死了。说不定哪日皇贵妃就要奴婢的性命了。”
李玉轻声道:“这一碗牵机药是皇上为小主您筹办的,服下后剧痛不已,头足相就,如牵机状,乃是毒中之王。”
嬿婉森然一笑,乌黑的牙齿感染红色的血液,如要噬人,“臣妾再毒,也受您半生宠嬖,臣妾感觉很上算哪。哈哈,皇上,别怪是臣妾害死了乌拉那拉如懿,害死她的人是您。要不是您,谁伤得了乌拉那拉如懿的心,谁能与她存亡长离,再不能转头呢?”
天子向她招手,如昔日普通靠近。嬿婉盗汗涔涔,挣扎着退后。天子也不出声,缓缓起家,走近嬿婉。他的指尖冰冷,全无一点暖意,抬起嬿婉的脸,凝睇半晌。他荷荷一笑,突然发作,连扇了数十下耳光。嬿婉面前一片金星闪动,脑中又酸又涨,仿佛口鼻都浸泡在一缸陈醋里。耳朵里做着水陆道场,嗡嗡地铙声锣鼓声喇叭声,远远近近地喧腾着。
梅坞又规复了那种恍若深潭静水般寂寂无声。从无人敢来这里打搅年老的天子。满殿纷碎的梅花图样装点,催落了天子的泪,“如懿,如懿,朕曾经获得你的至心,也给过你至心,但是天人永隔,朕还是落空了你。朕还曲解了你和凌云彻,必然很伤你的心……如懿……朕还能去那里找一个至心对朕的人呢?”
时欺深寒,冬云冥冥。
幽深旷寂的宫室内,一幛白象牙嵌玻璃画描金花鸟大屏风隔开了方才的鞠问,屏风一侧鎏金花鸟香炉的镂空间隙中袅袅升起辛夷香,木香特异,略带辛味。香仿佛已经燃了大半,满室都是袅袅的香,带着肃杀的气味,叫民气生绝望。
嬿婉眼睛发直,喉咙干涩到了极处,还是忍着痛收回破裂的音节,“皇上,臣妾冤……”
嬿婉击掌而笑:“痛快,真痛快。”
天子的声音隆隆的,像雷声在响。“你害死了璟兕,你害死了十三阿哥,你害死了朕与如懿的孩子。”她的脑袋有千百斤重,底子抬不起来,唯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手背上、衣袖上。她眯着眼睛看了半日,才看清楚那是本身的血。
汤药入口,如利剑直剖肠腹。她晓得,是很烈的毒药,药性很快就会发作。
嬿婉晓得本身在天子眼里不过是一只被戏弄的小鼠,这数年的拨弄戏谑,齿爪间的苟延残喘,把她拖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如此,也不过是一死。“不过是一条命,皇上要拿去便是。”
求生的意志剥夺了她方才的勇气,嬿婉本能地顺从:“不!”
轻拈纨扇的少女,身边有三五胡蝶施施然展翅,围着她翩翩翻飞,她唇角一痕笑意相映,一双净水般的眸子含情相望。一握杏子红绫裙拢住了一袅一袅晴丝,光阴缓然垂下,无数浅粉色樱花在她身后开得纷繁烈烈。
李玉早就筹办在外,端着药恭恭敬敬出去。
天子悄悄看着她,“春婵所言,有没有冤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