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三十二回中[第4页/共5页]

洪氏笑道：“不怕。我说的都是至心实话。顶多人家笑我呆，见到甚么，脑筋也未几转一转，就直十足地统说出来了。”

黛玉刚要起家，章太夫人握了她手止住，道：“幸哥媳妇等一等。望儿媳妇也不忙喝。”世人都看她。章太夫人方才笑道：“如何又忘了？这个说是茶，到底入了几味草药，你也不先问一问你弟妇妇跟侄女儿，端起来就给人喝。幸亏是自家人，无妨事。若外客，不巧有甚么忌口的，可不是叫人作难么？”

洪氏听了笑道：“姑妈细心，只是我本来也是个粗糙人。倒是林丫头，克日得了关先生的方剂在用药调度。这茶虽无甚忌讳，但常日蚀水，另有葱白一样是不宜的。”

章太夫人随即将屋里世人指与黛玉：“你大伯母接的你们，已经见过；这个是你二婶母，这是你三婶母。”——因看一眼中间洪氏，道：“你章家婶婶平时来时，家里倒也不特地讲究排行，若论序，比她们都大。林丫头只随便称呼便是。”——然后是平辈表兄黄昊之妻丁氏，以及表姊妹黄蓉、黄莉、黄芊、黄蓓、黄蔚等。黛玉一一拜见过。章太夫人便让还回本身身边挨坐着说话。世人也各自归座。

世人听这一篇话，设想黄象被章回经验，为揣摩赔罪满屋子乱转，随即灵机一动，当即指派人翻箱倒柜，寻出这套砚滴，兴冲冲送过来的一番气象，一时都忍不住笑起来。章太夫人笑得揉眼，道：“情意是不错。只是他本身一团孩子气，也拿表妹当小孩子哄，特特选了这个来，到底为的是笔墨书香，还是实在好玩？”

那两个仆妇将箱子抬到屋中间大圆台子上放下，翻开箱盖，世人就见此中是一只极大的紫砂托盘，托盘上头雕塑出一片农田庄院并山野河塘气象：此中水田、旱田、房舍院落俱全，旱地里有马，水田中有牛，院子里有猪、羊、鸡、狗，树梢上挂着顽猴松鼠，草丛中伏着老虎野兔，中间山梁上更连出一片云雾，云雾中藏着一蛇化龙的气象。这些植物，大的如马、牛约五六寸，小的如鸡、兔不到两寸，堪堪可托在掌心，但是外型栩栩，极尽活泼。但再定睛瞧去，就知那些牛、马、猪、羊、狗、兔之类皆可伶仃取出，且都肚腹饱满、做张嘴之形，身上亦各有一孔——竟是一整套十二生肖的砚滴。章太夫人讶然道：“如何翻出这个来送人赔罪？亏他想得出来。不过，东西倒也风趣。”就问繁露黄象到底如何说的。

黛玉见她如许说，这才命青禾、紫鹃将东西收起。世人又简朴叙说一回，方才各自安寝不提。

章太夫人这才稍稍止住泪，握了黛玉的手，细看描述，越看越感觉是姊妹少年时模样，内心就止不住想起当年闺阁中景象。又想到两人前后嫁到都城，夫婿俱是青年俊彦，又同殿为臣，两家至密至善，亲眷朋友同僚当中无不恋慕，直推为一时嘉话。孰料朝廷波澜无定，亲戚离心，两家愈行愈远，终究反目成仇，扳连一母同胞嫡亲至爱的姊妹两人，一个摧心劳损，一个寿不永年，至今竟已是四十年的阴阳相隔。现在见了姊妹留活着上的这一点骨肉，音容笑容模糊，眉眼间却抑不住的一片渴念眷恋之意，想到亲妹早亡，林黛玉竟连亲祖母的面儿也未得见过一见，本身如何不倍感悲伤？因而又垂下泪来。只是更不忍黛玉并洪氏、王氏等一众陪着本身泣涕哭泣，便强止住，揉一揉眼，道：“人上了年纪，便总随心率性，节制不住喜乐悲愁，林丫头可别笑话我老婆子不成个模样。”世人赶快顺着话头劝讲解笑一阵，如此才算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