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贾雨村算盘（二）[第1页/共2页]

她听我的浑家这么如此之说，方才略解忧愁，谁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快意事，第二日，她偏又卖与了薛家。

“何况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从胎里带来的，以是我却认得。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她。她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子系她亲爹，因无钱偿债，故而卖她。”

贾雨村忙甩了甩头：“不当，不当。等我再考虑考虑吧！”二人合计了半天，天气已晚。

“谁知又未曾走脱，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只方法人。那薛家公子岂是让人的，便喝动部下人一打，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家去，三日死了。这薛公子原是早已择定日子上京去的。”

到了第二天，贾雨村坐堂，勾取一应驰名流犯，并且详加鞠问。公然见冯家人丁稀少，不过赖此欲多得些烧埋之费。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倒置未有讯断。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定了此案。

门子听了，嘲笑说了一句：“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事理，但只是如当代上是行不去的。岂不闻前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依老爷这一说，不但不能报效朝廷，亦且本身不保，还要请老爷三思为妥。”

“小的我到时候在暗中补救，令他们报个暴病身亡，令族中及处所上共递一张讨情呈。老爷到时候让堂上设下乩坛，令军民人等尽管来看。老爷就说：‘乩仙批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启事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告终。薛蟠今已得了知名之病，被冯魂追索已死。其祸皆因拐子或人而起，拐之人原系某乡某姓人氏，按法处治，余不略及’等语。”

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我的浑家去给她听“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你不必以丫环身份入府。况他是个绝风骚品德，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讨厌堂客，明天竟破价买你，固然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住三两日，何必忧愁！”

冯家得了很多银子，也就没甚么说说了了，贾雨村仓猝是断了此案，然后作手札二封，与贾政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说了一句“您外甥的事情我已经判完，不请大人不必过虑”等语。

雨村笑道：“我如何得知？”门子嘲笑道：“此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仇人呢！她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蜜斯，名唤英莲的。”雨村俄然惊呼：“本来就是她！传闻这个丫头是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如何却现在才来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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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哄之再四，她又哭了，只说：‘我原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兑了银子，拐子醉了，她自叹道：‘我本日罪孽可满了！’”然后又听得冯公子令三日以后才娶过门，她又转有忧愁之态。

门子笑了笑说：“老爷当年多么明决，本日何反成个没主张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是和贾府、王府之力脱不了干系，而薛蟠又贾府亲戚，那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小我情，将此案告终压了下来，今后也好去见贾、王二公的面，讨个赏甚么的。”

门子说：“这一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后代，养在一个僻静之处，到十一二岁，度其面貌，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莲我们每天哄她玩耍，虽隔了七八年，现在十二三岁的风景，其模样固然出脱得划一好些，然大抵边幅，自是不改，熟人易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