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第3页/共5页]
何况这梨香院相隔两层房舍,又有街门另开,肆意能够出入,以是这些后辈们竟能够放意畅怀的,是以遂将移居之念垂垂打灭了。
雨村听了,亦叹道:“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受,亦非偶尔。不然这冯渊如何偏只看准了这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磨,才得了个头路,且又是个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繁华,想其为人,天然姬妾浩繁,淫佚无度,一定及冯渊定情于一人者。这恰是梦幻情缘,恰遇一对薄命后代。且不要群情他,只目今这官司,如何剖断才好?”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本日何反成了个没主张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个整情面,将此案告终,今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雨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事关性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合法殚心极力求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为者。”门子听了,嘲笑道: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事理,但只是如当代上是行不去的。岂不闻前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
只是现在这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宠嬖放纵,遂至老迈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赋税,采办杂料。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五岁上就脾气豪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整天唯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罢了。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浮名,支领赋税,其他事体,自有伴计故乡人等措办。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以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况他是个绝风骚品德,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讨厌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愁!他听如此说,方才略解忧愁,自为今后得所。谁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快意事,第二日,他偏又卖与薛家。若卖与第二小我还好,这薛公子的花名流称。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并且使钱如土,遂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现在也不知死活。这冯公子空喜一场,一念得逞,反花了钱,送了命,岂不成叹!
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阿姨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非常乐业。只是薛蟠开初之心,原不欲在贾宅居住者,但恐姨父管约拘禁,料必不安闲的,无法母亲执意在此,且宅中又非常殷发愤留,只得临时住下,一面令人打扫出本身的房屋,再移居畴昔的。谁知自从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风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纨э气习者,莫不喜与他来往,本日会酒,明日观花,乃至聚赌嫖娼,垂垂无所不至,勾引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固然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看管不到这些,二则现任族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则公私烦复,且生性萧洒,不以俗务为要,每公暇之时,不过看书着棋罢了,余事多不介怀。
现在且说雨村,因补授了应天府,一上马就有一件性命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乃至殴伤性命。彼时雨村即传被告之人来审。那被告道:“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仆人。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晓得了,去找拿卖主,篡夺丫头。无法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仆人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脱,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恩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