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1)[第1页/共3页]
本来这李氏即贾珠之妻。珠虽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方五岁,已退学攻书。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李守中秉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非常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节女传》、《贤媛集》第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是以这李纨虽芳华丧偶,居家处膏粱斑斓当中,竟如槁木死灰普通,一概无见无闻,惟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朗读罢了。今黛玉虽客寄于斯,日有这般姐妹相伴,除老父外,余者也都无庸虑及了。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国荣国二公以后,共二十房分,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客籍住者十二房。
这门子忙上来存候,笑问:“老爷一贯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雨村道:“却非常面善得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门子答道:“老爷真是朱紫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方想起旧事。本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以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冷情状,因想这件买卖倒还轻省热烈,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雨村那边料得是他,便忙联袂笑道:“本来是故交。”又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成忘。你我故交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这门子传闻,方告了座,斜签着坐了。
雨村犹未看完,忽听传点,人报:“王老爷来拜。”雨村传闻,忙具衣冠出去驱逐。有顿饭工夫,方返来细问。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搀扶遮饰,俱有照顾的。今告打死人之薛,就系丰年大雪之‘雪’也。也不但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朋在都在外者,本亦很多。老爷现在拿谁去?”雨村听如此说,便笑问门子道:“如你如许说来,却如何告终此案?你约莫也深知这凶犯躲的方向了?”
却说黛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性命官司等语。因见王夫野生作烦复,姊妹们遂出来,至寡嫂李氏房中来。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以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现在且说雨村,因补授了应天府,一上马就有一件性命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乃至殴伤性命。彼时雨村即拘被告之人来审。那被告道:“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仆人,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晓得了,去找拿卖主,篡夺丫头。无法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仆人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脱,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恩不尽!”
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莫非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现在凡作处所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冒犯了如许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以是外号叫作‘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以是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誊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上面所注的皆是自鼻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誊写了一张,今据石上所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