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第1页/共3页]
邢夫人哭道:“我也是半辈子的人了,只要你兄弟两个同迎丫头。迎丫头性子又好,不是那等争锋之人,二房到处压着,我倒也罢了;琮哥儿年纪尚小,他姐姐希冀不上他;你父亲又是这们个脾气,只要你自小聪明,目睹着娶了媳妇,我是纳福的时候了,又被人算计了孙儿,不幸我操了这半世的心,又生出这很多事来。”说着更加哭的短长。
邢夫人见那熙凤原本身子矫健,却不知为何,头胎孩子便小产了,故而领了亲信丫环来他房中,将一应物事查验过一遍,公然有致人滑胎之香料药物在内。又密问其饮食,见凤姐常日吃的那些补品中,多有倒霉腹中胎儿的,令太医为其诊治,道是已伤了底子,此后也难有孕信。凤姐顿时唬黄了脸,搂着邢夫人哭道:“太太救我!我年纪幼小不知事,竟不知获咎了谁,作下这等冤孽,倘有个甚么不对,乃至二爷此生无子,媳妇真是万死了!”邢夫人见他哭得不幸,倒也牵动了自家苦衷,叹道:“我何尝不知你的苦处。我是个没福的,幸得琏儿同迎丫头都是好的,琮哥儿虽小,也只当我是他亲娘普通。你细想想,自你进这家来,我可有不疼你的?可有不向着你的?老爷几主要往琏儿房里放人,我想着你们小伉俪恰是新婚,没得碍眼,一向拦着,可你现在如许,只怕此后我也拦不得了。前儿陆姨娘又不知如何惹了你,你罚她院里跪着,虽说也是她的本分,人来人往的,莫非都雅相不成?”一番话说得凤姐垂了头,很久方道:“太太经验的是,媳妇知错了。”邢夫人知他一时还是难以回转,也不希冀本日便能令他同王夫人分崩,只道:“我也不是经验你,不过我们娘们儿说些梯己话。你只放心,只要你身子养好,我必拘束着琏儿,不令他别移心机。”说着,又叮嘱平儿丰儿等好生服侍凤姐,径往内里去了。
邢家本来的二夫人本是大师闺秀,对女儿教养也甚为经心,这邢家蜜斯又生来心机精美,因自幼丧父丧母的,更是到处谨慎,不时在乎。自进贾家,不消一月便将这上高低下冷眼看了清楚,心中暗想:贾母显是偏着二房的,本身身有隐疾,此生难有切身后代,若想在其间安身,少不得要为本身找个依托,故而同贾赦说知,将先室遗下的贾琏养在本身膝下,悉心看管。贾琏本来也是个聪明的,经这邢夫人几年教养,倒不似那一副纨绔模样。及至过了几年,迎春与贾琮之生母何姨娘抱病来世,邢夫人将二人也养至身边,迎春本就诚恳本分,琮哥儿年纪尚小,全当邢夫人是他亲娘普通。及至贾琏及冠,贾母亲为选定了王夫人以内侄女王熙凤为妻,邢夫人虽觉不当,然不敢违拗,待娶了凤姐儿过来,王夫人各式拉拢,哄得这凤姐儿和他一气,对正头婆婆不过面上情。谁知出了此事,凤姐儿先寒了心,方知只要贾琏才是本身此生所靠;贾琏因知此事,也生了长进的心,邢夫人又不是调拨之人,贾赦是个不管事的,故大房现在倒高低一心起来。
邢夫人见他情真,将他扶了坐下,将本身这些年所见所闻一一讲与他听,道:“大师子中多有这些的,你年纪小,心又好,如何想到这些。你看老爷居长,反被二老爷占了正堂,就足见老太太偏疼了。现在老太太虽疼你,可最疼的还是是宝玉,我也不欲同二房争甚么,只保住我们子孙后代就是。”
这里却又捣蛋:原讲邢夫人本性愚犟,如何有这般见地?要知此中原因,须得重新提及了。本来邢家有个孤女,原是二房老爷所出,长至十岁上没了父母,就在他大伯家长大。他大伯家原有三女一儿,父老比他略大一月不足,及至二人到了结婚年纪,便为他堂姊寻了贾家这一头婚事,不想又听人说了贾赦去处,那夫人便在他大伯面前一意撺掇,使了个“李代桃僵”之计,将这二房所出的蜜斯嫁与贾赦做填房去了,想着今后为自家亲女再另觅好亲,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