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借尤氏三言敲凤姐[第1页/共3页]
现在听得费婆子这般说,邢夫民气内也生出一团火气,当时口里不言,翌日晚间散时,她便发作出来。
紫鹃原也是感喟,听黛玉这般说来,却内心一凛,又想到今儿新听得一件事,忙就安慰道:“宝二爷的话,也只合听一听,竟不必放在心上的。就是二奶奶,平日里又是如何?此人生活着,那里能甚么都顺溜的?再有,依着女人的话,二女人又算如何?依着我看,不过运道两字罢了。”
那边儿尤氏倒是不然,她与凤姐向日里并无磋磨,传闻这么个原因,倒有几分过意不去,因道:“原是你的美意,我尽知的。只大太太的话也在理,我哪能超出老太太,竟还是放了吧。”
那邢夫人所说,贾母尚且淡淡,但听得王夫人言语,她原有几分浑浊昏黄的眼里便闪过一丝寒光:“这才是凤丫头知礼,莫非为了我的生日,倒由着主子作威作福,将一族里的主子都获咎了也不管?一个两个,平日里没好气,不敢发作,本日就拿着我做体例,明着当众给凤丫头没脸!”正自说着,宝琴来了,主仆便止住话头,重又提了叮咛人等,须得细心照看新客。
王夫人自来便喜宝钗慎重知礼,贤能全面,能催促长进,又能摒挡家世,且有着血脉之情,更加看重了她,早在暗中定做儿媳妇了。这会儿薛阿姨一番诉说,她那里能安闲。
那凤姐一前一后受了两回气恼,又是如许的小事,再料不得的,不免悲观起来,回房哭了好一阵。平儿连声劝说无用,只得将那小长生抱将出来。凤姐听得儿子咿呀声儿,方才止住,将他抱了过来,一面看一面摩挲,半晌过后又叹道:“现在我才是晓得,昔日里那些竟都是废话!”
宝钗身子一颤,便垂下脸去:“妈一心疼我,我怎得不知?只做后代的,不能为父母分忧也罢了,竟还要生出滋扰来……”
这三句话落下,她便命人放了那两个婆子,倒不睬会凤姐如何了。
王夫人本是心内积火,再见着这般景象,一时心中忽而一动,想到平日凤姐与黛玉要好,比之宝钗更甚一筹,且一味阿谀贾母,连着宝玉婚事上也多有靠向。由此,她神采更加冷酷起来。
想到这里,她悄悄一叹,垂下眼去。
宝钗沉默不语,她何尝不是想着这些,方自忧愁。荣国府贾家自是好的,宝玉也聪敏,又知冷知热,脾气暖和,也是好的。但是,偏有个贾母,又有个黛玉,那里就能立时成事?这一年年芳华空抛,熬着春秋,那里是个头呢?万一,真要落个粉身碎骨,前程茫茫……
她一哭一动,本自强压着心中悲愁的宝钗终忍不住也洒了几滴泪珠儿。只她本性养就一股沉稳安静,略略宣泄一些儿,便又重头冷了下来,还细细安慰薛阿姨,且道:“妈再要如此,女儿更加无地自容了。”
这两句话落下,凤姐内心便畅快了三分,正要说两句将这事儿抹去。不想一边王夫人却道:“恰是,珍哥儿媳妇也不是外人,何必做这些虚礼,倒忘了老太太的千秋!就是平日里两句拌嘴的话,也不消如此,我们家平日里宽和,方能有这般面子!昔日我不提,你却也要明白才是!”
鸳鸯忙接过话头,将这事揽下,且去传话,又说了凤姐之事。世人晓得里头的原因,不免又有些感慨,内里又有黛玉,早便瞧出凤姐的委曲。再听鸳鸯道做人的难堪之处,她更加内心闷闷起来,待得归去,便与紫鹃说了本日事体,叹道:“想凤姐姐在娘家时,必是利落安闲的。现在到了婆家,倒是一重重难堪,连她如许的聪敏精干,也得受很多委曲,旁人一发任凭磋磨!昔日里,宝玉说甚么未嫁的女人是宝珠,出嫁后便是死珠,背面熬着便成了鱼眸子子。我还只是一笑,现在想来,这一日日磋磨来回,可不得失了珠光宝气,坏了脾气根骨?”